如果他的腿好不了了,如果他一无所有了,他会怎么做?
他会不会去首都,把一把刀刺入那个男人的腹中,亲手为爷爷和母亲报仇?阴暗的想法像野草一样,被消灭后又一次次滋生。
其实他昨天没有告诉槐槐,他只有日夜排练,才能让自己没力气去想太多别的。他不能让生活再次脱轨。
《贵妃醉酒》的音乐将他拉出了幻境。他抬头,槐槐脚上踩着跷,穿着贵妃的凤冠与蟒袍在宫女的簇拥下走出来,她若有若无的笑意和柔媚的眼神抓住了台下观众的眼睛。贵妃不是对着他们在笑,但那笑却印入了每个人的心底。
还是同样的唱段,但金色的牡丹折扇和雪白的水袖更增添了贵妃的三分华贵。槐槐演戏从不让人出戏,即使是小时候,也不会让人觉得她是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现在她长大了,风情愈显,愈发像一颗光耀舞台的明珠,夺目的令人移不开目光。
凌胜楼不自觉放松了许多,仰起头,目光单纯地追随着盛慕槐的身影。
***
封箱戏演得很成功,凌胜楼撑着拐杖来到后台,和演员们一起从后门走出了老剧院。
工作人员锁上了后门,大家站在外面,无言地看着这栋爬满了爬山虎枯藤的红砖房。
“再见,老剧场。” 盛慕槐说。
“再见,老剧场!” 王二麻跟着大吼了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然后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大家都一起朝老剧场喊了起来。
“再见,老剧场!”
“再见,老剧场!”
唱戏的本来就嗓门大,这三个戏班子一起喊,那效果更是震天动地,旁边居民楼里伸出一个老太太的头,大声骂道:“大半夜地吼什么吼,要把你老娘从棺材板里吼出来啊?!”
大家这才住了嘴。在极致的喧闹过后就是极致的安静,三个戏班子的人默然地站了一会儿,各自离开了。
另一个戏班子里忽然有个女孩子哭了,她哽咽的声音在夜风中格外凄凉。
走得远了,于学鹏才叹了一口气:“那个戏班的班主跟我说,他们可能也要解散了。”
大家光顾着看脚下的青石板,一时没人说话。
原来是政策,现在是市场,为什么一切那么难呢?
在一片静默中王二麻忽然说:“我的肚子好饿啊,馄饨铺是不是还开着?班主,咱们封箱戏那么成功,您是不是该请我们吃一碗馄饨?”
于学鹏愣了愣,今天大家确实是辛苦了,每个人都上过不止一次台,他挥挥手:“走,咱们吃宵夜去,庆祝这一年咱们凤山的顺利演出!”
凤山的气氛这才活跃起来,大家凑在馄饨铺里,每人吃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馄饨,腹内些微的寒意被温暖的食物给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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