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从沙发上坐起来,揉了揉脸,问:“你……喝酒了?”
“不多,就一点。”方驰叹了口气,说:“怎么在这睡着了,窗户都没关,小心要生病的,回房间睡吧。”
“没事。”林晓摇了下头,“我身体底子挺好的,没那么弱不禁风。”门齿咬着下唇,沉吟许久,又问:“到底是怎么重要的事,要喝到这么晚才回来?”
说完摸到茶几上的手机,在屏幕上戳了几下,放到耳边一听,立即皱眉道:“这都两点多了,哪有人谈工作谈到后半夜的?”
方驰笑了笑,工作上的事他不欲多聊,只是说:“别瞎操心,快回房间睡觉。”
就这不咸不淡的一句话,成功地将小林师傅睡着前憋在心里的那点儿心浮气躁徒乱人意全部勾了出来,林晓声调陡然拔高,也不知是气这人还是气自己:“还睡什么觉,三更半夜进门,那点儿困劲儿早就让你扰没了,回来得晚不说还一身酒气,熏得人脑仁疼——不是,说好了早点回来包手腕做理疗的,结果现在又这个点儿了!就这一次按摩都拖了多长时间了,你要是诚心不想做干脆直说,我合同一撕咱们都落个清静!哦对!你之前打到我师父卡上的钱也一分不差的退给你,这段时间就算我免费做公益了,钱还了,合同毁了,咱俩钱证两讫,我连那张按摩店会员卡上的余额都退给你!”
这一通火气十足的狂轰滥炸正中命门,直接打了方队长一个晕头转向始料未及,什么钱证两讫,什么落得清静……这都哪跟哪啊?
林晓一通邪火发完,声音都是抖的,嘴唇也不自觉地上下打颤,方驰慢慢在他对面的地毯上坐下来,忽然就从他莫名其妙的失控以及眼看就要变得通红的眼眶中,悟到了一点什么。
他情愫暗生也好,口不对心也罢,方驰此时脸色是一派风平浪静,语调中更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调笑:“小林师傅这话说的可过重了,跟甲方哪至于发这么大脾气?”
林晓怔然抬头,一脸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甲方啊。”方驰盯紧他的脸色,明知句句诛心,却偏要手起刀落,让他痛定思痛,“要不然咱俩现在还能是什么关系?上午在车里我不都说了么,那是最后一次,从那一分那一秒开始,你在我这,或者我在你那,咱们之间除了那份委托协议,难道还能有什么别的羁绊不成?”
“方驰!”
“在呢。”
林晓被他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没着没落,一颗心也跟着晃悠得生疼,霎时憋得脸色发白,眼眶发红。
“哟,怎么还要哭啊?”方驰看着那双潮湿的眼睛,心里一阵阵发紧,但嘴上却不肯饶人,扯了张纸巾塞到林晓手里,靠上茶几边角,索性将这把人逼到绝境的恶人做的彻底,“快自己擦擦,我真看不了这个,万一见你双目垂泪梨花带雨的,一个没忍住再替你擦个眼泪,又该显得我心怀不轨别有用心了——毕竟,没有对乙方这么无微不至的金主爸爸不是……”
林晓其实真的没有那么容易掉眼泪,眼睛看不见,小时候摔了磕了碰了的是常有的事,就算慢慢长大后,自己外出摔一跤或是做饭时不小心伤到手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但对于他而言,在失去视力的前提下,想要活成一个普通人的样子,就必然要比常人更坚韧一些,忍他人所不能忍的疼,受他人所搁不住的痛。
所以他是真的没有那么爱哭。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