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无洙不自觉在那村坳里多停留观察了一阵,村民们对于外人的到来很是敏锐,见裴无洙白白净净、衣着整洁,周身气度更是隐约透露出不凡,偶有说话的言辞也都会敬重,一口一个“小先生”称呼着,怕是把她当成了从周边赶着秋试入洛、误入此地的考生。
但更多的则是见了裴无洙便不自觉地避开,既是不敢主动上前搭话话,也是不愿、不想。
这恐怕是天下最底层的百姓对于读书人、士大夫阶层等象征着皇朝、官府权威最朴素的反应了:是发自心底的畏惧。
裴无洙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知道就今天这情况,她已经出师未捷身先死地遭了……这山坳闭塞少有人烟,裴无洙这么明显的一个大靶子,恐怕就是再过三个月村民们都忘不了。
如果香山寺真坐落在这其中,裴无洙今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动手了。
也是裴无洙思虑不当,她整个人太过显眼,压根不是换一身普通衣裳能掩盖得了的,其实这种地方本不该她来、应派飞六走这一趟的……但如果不是自己亲自看过一眼,裴无洙又无论如何都不想问也不问便下了追杀的命令。
唉,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反正今天也就这样了吧。
正是烦愁时,三里外村东头一道歪歪斜斜掩住的门户被人从里面一脚踹开了,一个吊儿郎当、油里油气的年轻人从里面大摇大摆地出来,身后一个老妇人唉唉叫着:“二牛,二牛,那是给你说媳妇儿的钱呐……”
不是吧,这么狗血的事情都能让她给撞着?裴无洙抽了抽嘴角,在心里默默吐槽道:她今天本是打算来杀人灭口的,最后情势所碍灭不了也就算了,难不成还得要再日行一善么?
那可是要越牵扯越深了,别最后三年都忘不了我……裴无洙心里有所顾忌,便只慢慢吞吞地往那边磨蹭着。
村民们反应得要远比她快得多,都是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全一窝蜂围了上去,堵着那“二牛”不放人走,吵吵嚷嚷地也听不清是在闹什么。
等裴无洙最后走一步停三下地磨蹭过去之后,那边果然已经掰扯完了,那年轻人冷哼着一脚踹开了身前一人,讥笑道:“那是老子的娘,老子的钱,老子拿着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用不着你们管!一群要饭的,臭叫花的,说你呢,滚!”
村民们被他这指桑骂槐的无耻言辞闹得更是愤愤,但那年轻人身后的老妇人出来劝了几句,村民也就各自咒骂两句散开了,还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裴无洙也觉得好没意思,正打算转身走人,眼角余光却瞥见了边上方才被那年轻人正好一脚踹开的那位……这这这,这小孩儿怕还是也就才五六岁吧?!
禽兽啊靠!裴无洙觉得自己的拳头有些痒。
她默不作声过去扶了那蜷着肚子背对着自己的小孩儿起来,正要开口说句什么,眼神第二次凝固了。
光光光……光头。不会还是个香山寺的小和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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