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弥留之际,曾握住朕的手,细细叮嘱,”钦帝脸色铁青,缓缓启唇,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说服周围在场的其他宫人,“一定要照顾好瑞王……朕曾对着先帝立誓,有生之年,绝不会对瑞王痛下杀手。”
裴无洙不屑置之。
“羽林卫,”钦帝话锋一厉,断然决定道,“送瑞王出洛,即日就走!”
……
……
“殿下!”庄晗着急忙慌、仓促踉跄地连滚带爬赶到了皇陵,见得真宗皇帝陵墓前,一袭黑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顿时心神大定,松了一口气:幸好,瑞王殿下还没有走……
裴无洙一边自斟自饮,一边倒了一半分给地底的真宗皇帝去,只视庄晗如无物,刻薄笑着对真宗皇帝的墓碑道:“你看看你,做皇帝,也就那样,做父亲,更实在是不够格……你活着的时候,大家都盼着你赶紧死,没几个真心想你病好的;现在你死了,更没什么人念着你了。”
“实话实话,我也真是不太喜欢你,”裴无洙神色平静道,“刚愎自用、独断专行、阴晴不定、喜怒难测……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摊上你这么个做爹的。”
引着庄晗往皇陵这里来的小太监听得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只以为自己不幸听到了什么皇家秘辛,马上就要被灭口处理、命不久矣了……
庄晗默默走过去,一掀下摆,跪在了裴无洙和真宗皇帝的墓碑面前,也不知道他究竟算是在跪谁。
裴无洙只撩起眼皮淡淡地瞟了庄晗一眼,之后便毫无兴趣地继续把注意力转回到了真宗皇帝的墓碑上,继续絮絮叨叨地嫌弃道:“只是,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天下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你说你都快死了,还惦记我作什么呢……叫人爱也爱不起来,恨也恨不痛快,烦得要命。”
“杀人不过头点地,”裴无洙的眼角缓缓落下几颗泪来,怔怔道,“可你们这些人、你们这些人……诛心至此,还不如直接把我杀了呢。”
“父皇,”最后,裴无洙起身,出神道,“我要走了,再也不回洛阳那种……以后你们再见,就是在下面重聚了吧。”
“殿下,”庄晗听得心惊肉跳,闻得裴无洙言语之间似有轻生之意,心急如焚,忍不住出声道,“先太子身亡前,心中最惦记的,就是您……”
“是么?”裴无洙反应得很冷淡,毫无任何感动之情,甚至还有点想笑,饶有趣味地与庄晗道,“你知道么,阿文死之前,只不断催促我去雍州找建安侯,她连仇都不想叫我给她报了,就想我赶紧离开洛阳、在雍州好好活着……我娘死的时候,听说也是这么对人讲的,我没在场;云归赴死的时候,心里想的也是我。”
“别说先太子了,就是先帝,现在下面躺着这个,”裴无洙笑着踩了踩地,只是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就先一步落了下来,“管洪跟我说,他当时气都喘不匀了,睁着眼睛、死死握着当今陛下的手,就是不愿意闭眼,非得要撑着等到我回来见我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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