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后宫妃嫔的,是昏庸无道;但听前朝大臣的,却又是“仁君明主”了。
真宗皇帝劝自己这回且忍一忍,秉公处理了简宁陵,既得了小儿子欢喜,又博了个能容善忍的贤名……骂就骂吧,错便错了,一时面子上过不去罢了。
“其实,倘若五弟在此,”东宫太子听罢,却是默了一默,低低道,“恐怕并不会乐见父皇如此的处理。”
裴无洙在的话,多半会毫不客气地回怼真宗皇帝一句:“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以往的舞弊案是怎么办的,这件就依例怎么办……这是公事,父皇不必多考量儿臣的心意。”
真宗皇帝一时怔住。
“不过,”东宫太子顿了顿,复又轻轻启唇道,“在儿臣看来,事已至此,简宁陵却是非死不可了。”
“简宁陵不死,不足平天下读书人心中愤然郁意,”东宫太子言辞恳切地劝谏道,“且五弟兴办松鹤堂,势在必行。而今明文未出,却先闹了一桩舞弊案来。”
“倘若此案不秉公严明、从重处理,如何叫天下百姓看到朝廷举官府之力、供养百姓教化之职的决心?”
真宗皇帝默然半晌,长叹一口气,深为感慨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东宫太子的这个说法。
“你说的不错,”真宗皇帝捏了捏眉心,神情疲倦道,“先前是朕想的浅了。只是简宁陵斩便斩了,简隆这些年在湖广布政使司的位子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倒也并没有出过什么太大的篓子……”
“简隆或许在湖广布政使司的位子上做的不错,”东宫太子很轻地反驳道,“但朝中能在湖广布政使司位子上做得‘不错’的,却也并不是只有简隆一人……归根究底,事情闹大到今日这一步,简隆治家不严、纵容庇护之罪,是免不了的。”
“那就让简隆退了吧,”真宗皇帝叹息妥协道,“好歹给大庄做事这么些年,留最后一点脸面给他。朕下张密旨,示意他自己上书请辞吧……只是简隆可以退,简叔平又怎么办?”
“临安的性子,是有些张扬跋扈了,朕也有心磨一磨她的脾气,上回她气势汹汹地找过来,朕连见都没有见她,”真宗皇帝眉心微蹙,略有为难道,“可她毕竟是朕血浓于水的亲妹妹,先仁宗皇帝在时,宫中子嗣稀薄,她性情最为活泼生动,朕喜爱她,就像你早先喜欢你妹妹昭乐一样……”
真宗皇帝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比方打的有什么不合适,东宫太子却极不情愿将裴无洙与临安长公主放在一起比较。
或者说,在东宫太子心里,这世上就从没有什么人是可以和裴无洙放在一起比的。
——更遑论是区区一个临安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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