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了个通宵,许言凌晨五点才收工回家,他累得睁不开眼,洗完澡后倒头就睡,按理说应该能睡得很香,但并没有。这一觉不太安稳,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梦里的画面断断续续,大学时宽阔的操场,篮球场上蹦跶的球,树影斑驳的一地落叶,取景器里模糊的脸,只有那双眼睛很清晰,墨黑色的,望过来。
他和那双眼睛对视,很久,沈植的眼睛。
你要说什么。许言想问他,他感觉沈植有话要说,沈植却始终沉默。
“不说就算了。”许言闭上眼。
“救我……”
低哑痛苦的嗓音,许言猛然睁眼,但已经不在梦里。
许言从床上坐起来,低着头发呆,他昨天把话说得那么重,归根结底是想法不够坚定。心刚刚软化一点,就被迫又僵硬起来,束得高高的,收紧,悬空,如此反复,太受罪了。
但凡他真的可以对沈植做到视而不见心如止水,也不至于用再出国一次来做威胁。
听起来很坚决,仔细一想就会发现里面包含了多少心虚、动摇、矛盾。
已经十二点了,吃过午饭就要去摄影展,许言发了会儿呆,起床洗漱。
出门前收到一条快递短信,许言下楼去快递柜取件,他不太清楚是什么,拿到车上以后他把小小的快递盒拆开,在气泡膜的最里面,是一摞单反内存卡和几个盘。
许言愣愣地看着那些东西,几年前他刚和沈植分开,让沈植把这些寄过来,但沈植说找不到了,结果今天它们却毫无征兆地到了自己手上。
看了一眼发货地址,是沈植的小区。
许言往后靠在椅背上,他很想问问,之前为什么不给?找了三年才找到吗?现在寄过来是什么意思?
还想问问,为什么你又进医院了。
太久没来这座城市了,摄影展结束后,许言跟朋友一起吃了晚饭,对方喜气洋洋地给他看两岁女儿的萌照,许言一边看一边想到叶瑄也怀孕了,挺高兴的。
吃完饭又坐着聊了很久,出餐厅时已经是十点多,许言跟朋友道了别,上车。这块地方他很熟,是离沈植家最近的大商圈,到了街尽头,右转,过一条跨江大桥,再开几里路,是个公园,绕过公园就是沈植的小区。
许言以前出来买夜宵,开到桥上时总要降下车窗,吹晚风,看灯火,听船笛。他不止一次地想,要是沈植能跟他出门买东西就好了,风景这么棒,一起看看。
沿着大道开到尽头,右转,许言看着前路,笔直往前开是跨江大桥,走右行道会进快速路。如果要回家,他应该变车道走快速路,接着上高速。
许言握着方向盘,前方大桥上灯光灼灼,无数车流汇入,开向桥的那一端。
该变车道去快速路了,但许言迟迟没有打转向灯。岔道口的那块蓝色指示牌很显眼,白色字体反着光,指示直行或右行,越来越近,离必须变道的终点也越来越近。
还剩七米。
“沈植进医院了。”
还剩六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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