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宜夫郎正半靠坐于床侧,眼中没了方才的怒火,只愣愣的盯着垂落的床帐发呆。
右耳不知因何缘故,绯红一片,远远看来有些……嗯,害羞?
柳长宁摇头,将自己见鬼的比喻驱逐出脑海。
垂眸便见他修长的双手之上触目惊心的血渍,柳长宁叹了口气,转身再次出门。
在大堂找来小二,嘱托她去成衣铺买件男子用的衣衫。
返回房内,用铜盆打来热水,撸起袖子,便走至床前。
裴元绍抬眸,恰对上她那细瘦的胳膊。往日衣袖遮掩,竟没料到她如此瘦弱。眼前露了半截肌肤的手臂,瘦骨嶙峋,青色血管暴露在空气中。
似乎稍微用力,便能将此人骨头掰碎一般。难怪她不愿倒夜香,粪桶估摸着会压弯她的脊梁。
裴元绍抿唇,眼中闪过抹焦躁。此人……往后他若走了,她一穷二白,身板又如此瘦弱,许是会饿死。
脑海中闪过方才她拿起长鞭,挡于他身前的场景。
藏在长袖内的手指不自觉的蜷缩,活了两世,他虽如今沾满血腥,但算计的都是该算计之人,惩治的俱是意图不轨之辈。
没有人能成为他的依靠,他亦学不会将自己的弱点暴露于别人身前。
可方才……这人瘦骨嶙峋的背脊给了他一瞬间涨满胸腔的感动,未曾被回护过,所以记忆犹新。
于是回味着巷口的瞬间,原本被冒犯的愤恨,像一阵风一般消失。
裴元邵垂着头,墨发掩面,挡住了他变换莫测的双眸。
房内突然安静下来,柳长宁歪头,视线定在不远处之人的发璇儿上,困惑之色一闪而逝。她与他针锋相对几日,见惯了他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模样,如今他突然安静下来,气氛诡异。
柳长宁眯眼,将手中铜盘放至床侧,从怀里掏出一瓶金疮药,递给他,冲着他的伤口抬了抬下巴,问:“需要我帮忙上药吗?”
裴元绍原本垂着的头倏然抬起,墨眸瞪直。
棱唇张合,却在触及她细瘦的胳膊时,抿成了一条直线。
许是失血过多,两片唇上的血色极淡。迎上她坦然的视线,嗡声嗡气的道了句:“我自己来。”
“哦!”柳长宁干脆利落的点头。将金疮药塞入他的手中,指着床沿的铜盘,叮嘱道:“郎中交代,上药之前须得将伤口清理干净。铜盆里水温热,你放心用。”
她说完转身,去了屏风内。
身上混合着黏腻的汗水,柳长宁吃饭的心情全无。
好在小二姐送来的热水充足,她调水脱衣,长腿跨入木桶之中。
温水打湿皮肤,柳长宁唇角总算勾出一抹弧度。
隔着一展屏风,可看见便宜夫郎影影绰绰,一动不动的背脊。
他今日不知是否吃错了药,脾气尤为……捉摸不透,全没了往日鲜明的妖娆高傲与骄矜,此刻愣愣的靠坐在床上,又发起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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