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藤也有些感慨:也许她是运气不好,其实在青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如果就对我下手,我早就死了。
何止是在青城,直到黑背山对阵之前,任何时刻,只要沈银灯敢下那个狠心出手,司藤都必死无疑。
司藤一路险棋,步步惊心,居然最终问鼎棋局,也不能不佩服她那句,富贵险中求。
***
留颜福瑞看护秦放,司藤独自上了黑背山。
这一晚没有月亮,云气在山头翻滚,四下死寂,风ī过时,树动叶摇,嘤嘤嘤像是有鬼夜哭,dòng口隐隐流动着若有若无的腥臭之气,赤伞经营千年,从来没有想过会全盘崩在她的手上吧。
她读书时,看了许许多多故事,朝代兴替,兄弟阋墙,后宫争斗,yīn谋设计,反复问自己,要做个好人呢,还是坏人?
后来觉得自己想多了,她根本连个人也算不上,撇开道德认知,只有利益权衡,选哪条路,都只不过为自己能趋利避害活的更久而已。
她缓步进dòng。
不需要光,妖力自然助她视物,越往里走,腥臭之气越盛,巨大的毒蝇伞已经开始萎缩腐烂,探身下望,可以看到潘祈年道长的尸身,面朝下戳在尖利的石峰之上,血迹道道下流,已然紫黑。
司藤长叹一口气,右手微举,dòng底骤然起火,哔哔剥剥,黑烟缭缭,她转身继续往内dòng走,细细的鞋跟踩在石地之上,声响异乎寻常的明显。
再然后,她的步声猝然停止。
她看到了沈银灯和央波。
沈银灯的尸身平躺,三根尖桩分别自心口和左右肋下透体而出,尖桩的上方a在俯身向下的央波身上,同样是心口和左右肋下,分毫不差。
尖桩几乎被鲜血浸湿,两人身周地下浸了好大一滩,司藤站了一会之后,缓步走到两人身边。
央波的左手捏着那个秦放提过的银首饰盒,右手紧紧握着沈银灯骷髅般的手爪,脸上兀自带着幸福微笑。
不需要她再去搜寻或者封路,沈银灯根本没有复活。
司藤站了很久,脸上渐渐笼上戾气,顿了顿转身就走,走了不到两三步时,沈银灯和央波的尸身开始着火,火势好大,瞬间不分彼此,只剩了一个巨大焰球。
山dòng开始撼动摇晃,石块不断落在一步一步往外走的司藤身边,直到她出到dòng外,dòng里才轰隆隆一阵巨大轰鸣,烟尘腾起,dòng口坍塌至完全不见。
沈银灯为什么没能复活?
那时候,她在囊谦崖底复生,自己都好生诧异,在她的认知里,死了就是死了,从来就没有复活过的妖怪,赤伞百年后妖踪再现,并非死而复生,只不过因为当年根本没被杀死。
她追问秦放前因后果,一度觉得,或许是yīn差阳错,让她偶然间得知了妖怪复生的秘密,原来人心之血滴入妖心,是可以促成妖怪复活的。
直到今日,她才惊觉,自己可能忽略了一件事。
或许复活的关键,并不在于人的血,而是在于,那是秦放的血。
***
时近午夜,司藤回到苗寨,木制的寨门在半空中划割出巨大的圆弧,几乎没有亮灯的人家了,整个苗寨和整座山,都安静地像是几乎不存在。
拾级而上,鞋跟叩着条石,发出蹬蹬蹬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传出去很远很远。
身后忽然吱呀一声轻响,司藤眼神一凛,瞬间回头,厉声喝了句:谁?
第⑤章
入夜之后,贾桂芝和周万东悄悄藏进苗寨一户人家堆放柴火和悬挂风gān猎物的偏房里,这趟来榕榜苗寨找秦放,原本一切顺利,谁知道会半路遇到车祸?好在贾桂芝有藤杀保命,车子都撞成那样了,人倒是没什么大碍。
周万东就没那么幸运了,手臂受伤,好像还动到了骨头,两人苏醒之后打晕看护现场的人逃了出来:毕竟周万东是有案底的悍匪惯犯,加上此行见不得人,不想惹其他的麻烦。
所幸黔东多山,他们在密林里躲了一个下午,半夜才偷偷进寨,当地人老旧的挂锁在周万东面前形同儿戏,很快就让他们找到歇脚的地方。
这一路坎坷,周万东已经很多牢骚,又加上受伤,言语中对贾桂芝愈发的不客气,言下之意是自己同意帮忙都是为了九眼天珠,贾桂芝最好说话算话,否则,管他妖魔鬼怪,大家都讨不了好去。
贾桂芝从前虽然谈不上养尊处优,也是吃穿不愁日子舒畅,哪里受过这种颠簸奔逃之苦?又被周万东冷嘲热讽软硬兼施,心里如同吞了苍蝇一样膈应,周万东都已经大会周公了,她才些须有了些睡意。
迷迷糊糊中,忽然发觉自己站在野外,四下无人,冷风飒飒,ī得她发根紧扯,面前有一个大门紧锁的货仓,她迟疑着伸手去推,手还没有触到门面,生锈的门轴忽然格楞格楞响,大门沉重而又徐徐向两边张开。
朝里看,偌大的厂房充斥着模糊的殷红色,像是飘满团团的浮雾,浮雾深处,慢慢响起了清晰的高跟鞋的声音。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