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一阵寂静,可是贺子谦知道,湘姨的手已经在颤抖,眼圈开始一点一点发红,终于,她再也控制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曾经是全寨子里最漂亮的姑娘,每每走在寨子里总有年轻的小伙子对她投来爱慕的目光,那时的她每天都将头昂的高高的,就像是山里漂亮又骄傲的孔雀。
可是,自从那一夜,一切都变了,当她狼狈的从山里逃回寨子,当年那些爱慕的目光统统变成了鄙夷,当她的肚子一天一天大了起来,全村的人已经不满足于在背后指指点点,开始当着她父母的面指桑骂槐。
她阿父成宿成宿的坐在火塘边吸着烟,阿母每天以泪洗面,几个弟妹天天躲在屋子里不敢出门见人。她从全家的骄傲一夜之间沦为了全家的耻辱。
她想过死,可是终究没能鼓起勇气,她那是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对这个世界还有最单纯的希望,所以即便日子艰难,她也总觉得只要熬过去了,明天一切又会恢复原状。直到有一夜,她在睡梦中看到阿母对她举起了柴刀。
那曾经是最疼爱她的阿母啊!那个会在灯下给她唱歌,会扶着她的头满眼慈爱称赞她的阿母,此刻却像是被魔鬼附身了一般,目露凶光的想要杀死她。
弟妹的尖叫救了她一命,她无处可去,只能往山里逃。她在山里转了7天,就在以为自己会死在山里的时候,贺父出现了,那个英俊硬朗的男人给了她食物,还帮她除了鬼胎。那一刻,在她的眼中,男人就是她的神。
她从来都不敢对男人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在她看来,贺家夫妻都是救了她性命的恩人,是她要用一辈子去报答的人。她身子破了,又怀过鬼胎,这辈子她只希望能陪在两人的身边,照顾他们一辈子。
贺母病重,好几次提出要她嫁给贺父,可是她自惭形秽,坚决不答应,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就是从那一刻起,她的心思开始变了,她对男人从崇拜,一点一点的变成了爱慕。
贺母病逝,那一刻她竟然是开心的,直到贺子谦在灵堂上暴跳如雷的骂他们是“奸夫淫妇”,她才猛然醒悟过来。
之后她搬出了贺家,在村里最偏僻的角落里住了下来,每天尽量不出门,不见任何人,她觉得自己是是这个世界上最丑恶的女人,丑恶的让她自己都觉得恶心。她开始鄙视自己,甚至比当年身怀鬼胎的时候还要自卑,因为身怀鬼胎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已经心怀鬼胎了。
那几年两人一直没有见过面,即便是在路上迎面遇见也会相互低头各自走开。直到贺父生了怪病,男人最开始只是体力不济,后来愈演愈烈,最后开始卧床不起,四肢溃烂,可他坚决不许人通知贺子谦,甚至拒绝别人的照顾,似乎是准备等死。
于是,她又一次搬回了贺家,开始默默的承担起照顾男人的工作。起初贺父反应十分激烈,每天变着花样的辱骂她,村里的流言蜚语爆炸一般的流传开来。可是她不在乎,对她来说,这些都无关紧要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男人病死,不能让贺母在那边不安心,更不能让远在外面上学的贺子谦分心,忍受这一切就是她在赎罪。渐渐的,男人开始平静,开始接受,最后两人之间开始保持一种诡异的平衡。
可是今天贺子谦的一句话让她所有的坚强骤然碎裂,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她等的不是别人的认可,不是一场婚礼,而只是一句原谅,这句原谅卸掉了她背负多年的锁链,那久违的轻松让她几乎不知该如何面对。
显然,哄女人是贺家父子的短板,一看到嚎啕大哭的湘姨,父子二人尴尬的彼此看了看,都有点手足无措。
“那个,”贺子谦连忙道:“我先带米团去祠堂了,你们慢慢聊。”说完,他就飞一般的逃离了现场。
直到听不到家里的哭声了,贺子谦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男人想起刚才父亲的手足无措的窘态不由得直接笑出了声。
“族长!”常青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小叔叔带着你的朋友们来找你了!”
贺子谦收起笑容,转头看去,就见常青的身后居然跟着好几个人,仔细一看,竟然都是熟面孔。
为首的是扶着眼镜的贺子庚,身边是有些局促的苏寒和面带微笑的孟东榆,然后是拉着姜岚自拍的乔欢,打着哈欠的张宇翔,妖娆笑着的姚清雅以及围着自己女神憨态可掬的赵志成。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飞快的赶上来。
“老贺!”张世杰从远处跑来,他一身冲锋衣,傻乎乎的冲着贺子谦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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