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福衣结婚那天,李文秀难得精神气好了很多。
家里亲戚少,伴娘是村里一个刚考上高中的小妹妹顶的。他们认识的人也不多来的叁叁两两,好说歹说的凑了一桌子齐活。
蒋福衣杀的那头猪也派上用场,做了满满的菜,她比谁都高兴,平常话没几句,偏偏那天格外亢奋。
蒋福衣穿了件红色旗袍,有点媚俗的颜色,脸上挂着脂粉,厚重浓烈,也不笑。
头发盘里起来,那张有些寡淡的脸上多了些难言的色彩,看着有几分颜色出来,算得上好看吧。
袍子在左腿开叉,右腿那点残缺被挡得严严实实,放在红色高跟鞋里面,得靠绳子系着才掉不下去。
蒋福衣本来不想穿这套衣服的,李文秀不肯,非要她穿,她应下来也没有再固执什么。
她脾气一般但分得清场合,李文秀一张脸看不出丝毫血色,蒋福衣不忍心拒绝什么。
蒋福衣另外一条腿生的极好看,笔直修长,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白皙细腻。
若是单单只看一侧其实算得上完美的。
她少见没有自暴自弃,端着酒把礼数做好。
徐文兵满手的茧子磨得她掌心泛痒,也没多说什么,由着他牵。
最后一堆事情忙完天都黑了。
两个人住在二楼隔间里,李文秀在楼下住,蒋福衣的小房间被关了起来。
徐文兵家又小又破,没什么亲人,父母死得早,和蒋福衣结婚也算是捡了个便宜,他大了蒋福衣10岁,年轻时候不懂事手脚不干净,偷东西被人发现,小指头被宰了。
第二根骨节往上硬生生的少了一截。
其实她也不该嫌弃对方的,蒋福衣有时候会想,两个有残缺的人凑在一起是老天牵的线,人又翻不了天,她有什么资格嫌这嫌那的。
蒋福衣喝的有些多,头晕眼花的,脸也滚烫。两个人搀扶着往房间里走。
窗户上还贴着有些俗气的喜字,蒋福衣周到,到处都打扮的火热,看着那点热腾腾的红,在眼睛里绽开,整个人都亮起来了。
然后就是一阵密密麻麻的亲吻,蒋福衣被那股沉闷的压抑顶得喘不过气来。
她推开徐文兵,整个人有些站不稳,手接着墙,看着他的模样,心都有些泛凉。
那个红色的结婚证在床旁边的柜子上摆着,明晃晃地有些扎眼。
徐文兵喝的也不少,完全是没有意识的状态,被蒋福衣推了一把整个人都跌在床上。
嘴里骂骂咧咧了一阵也没再计较什么,掀起被子一角往自己身上盖,迷迷糊糊嘴里还是梦话。
蒋福衣眼睛恶狠狠的瞪着他,眼泪止不住的流。
靠着墙壁蹲在地上,压着声音没有外泄。
想起李文秀藏起来的化验单,整个人如坠深渊。
夜很深了,蒋福衣一瘸一拐的往外走,这个房子是她爸还在的时候建起来的,两层楼,水泥墙琉璃瓦,在村里算好的了。
但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家的房子没变过样,别人家已经是红墙白瓦黛了,他们家还是这个样子。
一天天的低落,一天天的萧条,一天天的没有人气。
蒋福衣嘴上抹了口红,手腕在唇上擦了几个来回,颜色都窜到了脸上,看着有些别扭。
她坐在栏杆上,只要再用力往下跃,就可以结束很多东西,两只脚在空中晃来晃去,被夜风吹的凉嗖嗖的。
她想起了自己的那些同学,他们估计已经在大学里开始新的人生了,一定是坦荡的耀眼的人生。
起码看得清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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