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肆忘不了那一日,韩城听阿大说要进宫的是荀肆之时的神情。嘴唇紧抿,一言不发,转身跑了出去,翻身上了马,奔出了营地。荀肆打马在后头追他,然而他疯了一般,眼见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一片荒原之中。
荀肆不大记得清自己当时是否哭了,只觉得心疼。
韩城是阿大从兵荒马乱中捡回的孩子,一直养在营帐中。荀肆幼年第一次去营地,便是长她两岁的韩城带着她去外头摘野花。待荀肆再大些,韩城有两年一直对她虎着脸,那会儿荀肆不懂,总以为韩城厌恶她;然而有一日荀肆韩城营帐找他,看到他舆图下压着自己的帕子,少女之心懵懵懂懂绽开一朵小花,为韩城开的。
荀肆想过,若是要嫁人,定要嫁给韩城。不然还能嫁谁?哦对,嫁了宫里这位。
将狼牙带回脖颈。
翻来覆去睡不着。手捏着自己肉乎乎的胳膊,一会儿捏出一条线,一会儿戳出一个圆,自己与自己玩了起来。
是在那一日韩城从自己眼前消失那一刻突然爱上了吃,世上美食用不尽,一旦入了口,那颗心又会欢快起来。
巴巴睁了一夜眼,天终于擦亮了。
正红帮她穿戴好,一推门,外头齐刷刷十几个人在请安,亦在等她派活。荀肆脑子转了转,打死想不起都叫什么了,干脆坐在椅子上,指着站在最前头那位:“叫什么?”
“回主子,小的叫彩月。”
“都是进宫前的名字?”
“回主子,是进宫后主子赏的。”彩月不好说的太明白,她是先后跟前的人,先后去了,闲了小一年,这会儿才重新给派了活。不仅彩月,眼前这些人,有半数都是伺候过先后的人。
“那…”荀肆顿住了,又为自己的自称发起了愁,清了清嗓子:“咱们这么的,我呢还不是皇后,咱们也别见外了。跟大家交个底儿,我这人脑子不够数,你们的名字我是一个都没记住。不如这样,以后每天安排一个人,跟我说说名字,陪我说会儿话,这样记起来容易些。”
宫人们面面相觑,这要求一天一个下人陪着说话记名字的主子,今日算是头回见了。
“要么…奴才先来?”在队尾走出一个白净斯文的小太监,略大的圆顶软帽直盖住眉毛,露出一双清澈乌黑的眼。这个小太监名为存善,从前不是这样外露的人,只是这段时日觉出大家对新后的抵触,昨日见了真人又愈发的失望,担忧大家给荀肆难堪,是以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我看成。”荀肆走到他面前,发现他竟然比自己还矮了几分:“走罢,刚睁眼,头还晕着,随我在这永和宫内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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