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邈盯着父亲苍白的面孔,一遍遍地回想。想了很久,才依稀记起,老头似乎说的是“邈邈,爸爸要走啦”。
王邈红了眼圈。
这个人,从小教他“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出现在他人生最忙碌的那几年,得到的愧疚最多,爱却最少。姐姐不能代替母亲,就像最好的秘书也不能代替父亲。王邈的印象中,这个人第一次正眼看自己,还是自己五六岁那年的事了。他跑到他跟前,这个一直在低头看文件的男人,忽然把头抬了起来,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王邈?”仿佛那个小婴儿忽然就长大了似的。
现在,这个人躺在那,静静的,不会动,也不会笑了。讨厌的话再也听不见了。再不会有人比他的脾气更硬,总压着他一头了。多好。
门边传来敲门声,“小王先生,董事会的虞夫人到了。”
王邈一手扶着手术床的边沿,缓缓弯下身,在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悔和难过中,忽然爆发出一阵小兽般的呜咽。
第十六章 拥抱日出前的风
宋爱儿在三天后接到了王邈的第二个电话,声音有点吵,那头嘶哑不清,似乎正站在某个风口。
王邈说:“来美国,给你订好了机票。”
他说这话时,宋爱儿正陪许南屏做一只纸鹤,头发花白的许南屏把折了一半的纸鹤缓缓拿起来,在阳光下打量着它,独翅的纸鹤看上去随时都有坠地的危险。半边孤独的翅膀,却使人感到美丽。
她帮许南屏小心地把另外半边翅膀折好,拿着手机出了门:“怎么那么突然?”
“有点事,明天下午三点的飞机。”顿了顿,对方看了一眼手机的定位,“你还在杭城?”
宋爱儿听着那头呼呼的大风,忍不住多问了一句:“王邈,你站在哪个风口?风怎么这么大?”
那头有十几秒的寂静,随后一张即时拍传了过来。照片打开,是绵延如长龙的大峡谷,在皑皑白云之下显得气势磅礴。起伏的群山如同雄浑的背景,山石赤红,两山壁立,生生地于天与地之间切出一个盘踞在地表的奇迹,一条浅碧的大河在谷底往前奔腾。王邈拍照的角度非常清晰。
宋爱儿仔细地辨认了一会,问他:“你在直升机上?”
其实直升机早已落地,尾桨发出的响声非常大,他是忽然改变主意要降落的,照片拍在降落之前。
“嗯,在科罗拉多大峡谷的上空。”他漫不经心地答,又对着自己拍了一张照传给她。照片里的王邈一身空降装备,似乎十分放松惬意。
宋爱儿见他这副模样,反倒愈发不安起来:“王邈,在美国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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