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生记得自己在咖啡馆门口等姚璐璐,不过是一个转身,周遭的一切就都天翻地覆了。他站在战壕里,周围都是死去的弟兄,他无处落脚,炮声和枪击声不断地提醒他这里是战场。周围景象恐怖似炼狱,8月闷热的夜晚好像是被烈火烧着了一般,他的精神不断被触动,理智与疯狂在交杂。
不容迟疑,他果断地抄起地上的枪,趴在战壕里,对着对面的来的敌军就是一顿猛开。他虽然只有一个人,可身旁的灵魂叫他不敢停下。对方的猛烈的攻势让他完全无法招架,子弹贴着头皮飞啸而过,肩甲上的血窟窿他毫无感觉。他浑身都是血污地趴在战壕里,不知这绝望之地里是否会开出希望的鲜花?生死一线,他的枪膛里只剩下最后一颗子弹了,他在想,或许是到了陪伴着他的弟兄们长眠于此的时候了。砰!一声剧烈的轰炸声让他的脑子里快速闪过许多过去的种种,最后一切归于平静。
1937年8月26日,天刚亮,杨奇从战壕里醒过来。耳边嗡嗡地都是苍蝇的声音,一股又腥臭又腐败的气味在他的周身飘荡。他眨巴眨巴眼睛,视线从模糊到清晰,眼前的景象和昨天一样,完全没有变。他从战壕里爬起来,趴在泥土堆上向外看,外头只有躺着的,其他什么都没有。
“操!”他把在耳边飞舞的苍蝇赶走,“特么的,一天了都没人来?”他推了一把昨天那司机,说:“别睡了,醒醒!这特么的再等下去就是等着狗日的来干掉我们。”他不打算等援军了,得自己想办法。可是这一推,就像是推到了棉花堆上,一点儿回响都没有。杨奇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他抓着人的领子就往自己身边拉,“醒醒!醒醒!莫不是死了?”视线下移,看到对方的胸口猩红一片。他赶紧把人衣裳扒开,一个不大的抢眼显眼地出现在对方的肺部。
这是被打穿了肺叶,血流了一天一夜硬生生熬死了。杨奇松开手,他把人平躺着放在战壕里,顺带给人把衣服裤子都整理好。他不知道自己这会儿的心情到底是什么样儿的,他看着平躺在地上的人,叹了一口气,就又从地上捡了一个头盔给他戴上,“兄弟,我尽力了。昨天多有得罪,你且担待些。”说完,他便抄起手边的大枪,猫下身子,顺着战壕向北边的方向走。
天快要亮透,杨奇加快脚步,以免撞上收拾战场的敌军。走到一处隐蔽的拐弯点,脚下踢到了一个人,直接将他绊了个狗吃屎。他爬起来想要转头骂两句,可当看到这绊他的人的面孔之时,他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诶唷!我的曹少爷呀!您怎么在这儿啊!”杨奇以为曹生跑了,可没想到能在战壕里瞧见他。这满头满脸的血,要不是那件脏了的白衬衫,他还真不能认出他。他连忙将人抱在怀里,用衣角给他把脸上的血擦了。他用力地拍打曹生的脸,不停地给他掐人中,“醒醒啊喂!你快些醒醒!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和你爹交代啊!”
手掌触及的是一片温热,相比较那司机冰凉的肌肤触感,杨奇觉得老天总算是有点善心了。可任凭他怎么晃动,怎么掐,人就是不醒。他看对方身上都是血,又瞧见天色逐渐要亮透,心一横将人背起,咬牙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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