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看这些晦涩难懂的古文字跟看一二三似的毫无阻碍,抬手往纸上随手一指。
“这篇凉州镇墓文中却无前凉年号,而用愍帝建兴年号,因凉文王不奉正朔,割据凉州,故而,犹称建兴二十一年。张太林继位时,凉州已国力衰微,政局动荡,自张纯嘏篡夺王位后,秦王强盛且对凉州虎视眈眈,西平公不得已遥尊东晋,以为声援,所以,这篇镇墓文用的便是穆帝升平年号。”
确实如此,柳颂一边翻阅资料一边做着笔记,适时插嘴道,“我记得前凉是为前秦所灭,东晋虽强盛但到底路途遥远,远水救不了近火。”
“所以,升平十三年后,形势又变,秦王压力更甚于前,西平公不得不虚与委蛇,周旋于秦晋之间,比如这篇魏德昌镇墓文写作前秦建元六年,而这篇姬令熊镇墓文又写作咸安五年,直到凉州覆灭于秦王,故而墓文纪年又为秦建元十三年,西平公因形势变化而委曲求全,远交近攻,不过是夹缝求生,建元”
说着说着,慕容冲呢喃在唇齿间的建元二字,便再没了下文,神色有些阴郁。
柳颂对比着资料,听得正起劲,忽而没了下文,故追问,“因前秦苻坚强盛,所以前凉惧怕,向东晋求援,不过前秦当时已打定主意灭凉,东晋遥远也无可奈何,所以前秦灭了前凉后势力扩大,你再看看这个”
“不想看了。”慕容冲垂下眼睑,看不清眸里神色,有些不耐烦地挥开她伸至面前的几张纸。
手里的文件被挥开,几张图纸散落地面,柳颂这时才注意到慕容冲脸色不大好,柳颂一愣,“为什么呀?”
这人怎么喜怒无常的,方才不聊的挺开心么,怎么说到前秦就这副表情。
前秦突然一顿,苻坚
柳颂轻轻咬唇,偷偷侧目去看他。
慕容冲转身,迎光而立,那张让柳颂惊叹数次的脸便在阳光下展露无遗,丝毫不惧烈阳炙热,似要驱散某种看不见的阴霾般,好看的眸子因遇强光而微微眯起。
公元386年他没惨死叛军手中,而是穿越到了这个时代?
这样的想法很荒诞,但,柳颂无意识地就想起昨晚那个奇怪的梦,那个让她作为旁观者都无比揪心的梦,那个纵马离开长安的孤傲少年,那个屠戮后孤坐城中的青年,让她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碰,想要驱散他周身的孤独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他是历史上那个慕容冲,那个被称作“五胡十六国倾国倾城第一人”,那个仅仅通过史书简单几句就足以让人揪心无比的慕容凤皇?
为什么这么荒谬离奇的事,心里,竟想要去相信?
相信什么?相信他就是西燕威皇帝慕容冲?相信他不知为何穿越来到了她的世界?
柳颂内心震撼与惊疑重复交织,之前她不停的试图找出一个逻辑清晰的理由,可这次,或者说有生以来第一次,感性压倒性推倒理性,毫无原有地,想要去相信,这件荒诞不经的事。
“慕容冲”柳颂费力组织语言,却发现嗓子有些发干。
那三个字从她口里说出来时,慕容冲胸前猛地一紧,那温温柔柔语调,多少年没有听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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