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洋想弑君篡位?”男人神色微愣,眸底盛着深不见底的黑,他忽略掉那洒在自己衣袍上的热茶,语气少见的透出些许慌乱来,“可有听见行动时间?”
带着月牙标志的人诚恳的摇头,“不清楚。”
“那陛下那边知道这件事吗?”
“应该也不知道。”
顾亦尘拧起眉毛,眼色逐渐幽深起来。那个夜晚顾家的惨案还历历在目,可是他却不可避免的陷入抉择,像是泥沼,越是挣扎便陷得越深。
丧亲之痛带来的痛苦没经历过的或许永远也无法理解,何况那不仅是他的父亲,还有整个顾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甚至是管着内府的总管阿姨,和愿意多给他留些饭吃的厨房老爷爷,他甚至没有办法想象所有的这些在一夜之间全都变成了血淋淋的颜色,而这一切的本源,都来自于那个他最深爱着的女孩。
恨吗?是恨的。
可三年的时间也足够将恨磨平了棱角。
爱却不会。
“主子,咱们要采取点措施,告知陛下一声吗?”
顾亦尘的目光远远地落在一处,黑色的瞳仁中流露出一点迷茫,可是末了,他还是轻叹一声,“不必。”
栯川花毒是慢性毒药,且发作方式本就困难。既然要通过那种方式传播,她又那么聪明……
不会的。顾亦尘努力的说服着自己。不会的。
“就当不知道吧。”他轻轻扶额,到底是做了决断。
他做不到去给池洋助推一把,但他也同样忘不了曾经的那些。就当不知道好了,把一切交由上天决断。
“确定他已经知道了?”池汐执着笔,奏折上那个工整的阅字唯有最后一笔被划出了框,看起来格外突兀。
“陛下,臣确定。”
“那他怎么没反应……”一句小到不能再小的叹息脱口而出,少女有些茫然的看向手里的奏折,视线却并未聚焦于此,连滴落的墨汁脏了衣袖都未曾察觉。
旁人听不清,陆青野却能听的分明,他低垂着眉眼,没有多说半个字,手指微微的屈起,并未多言。
那天夜里,池汐还是不放心让陆青野带着她,去了那个苏陌与黑衣人约好拿药的位置,坚固的宫墙不知何时裂开一道口子,那东西就这样不遮不掩的被扔了进来。苏陌的动作更是坦荡,连弯腰拾取的动作都做的格外优雅。
只是池汐根本没空看他,而是一眨不眨的和陆青野蹲在某个房顶上,看着躲在暗处的顾亦尘。
他也在看,只是他看的是苏陌,看他手里的药,和那条宫墙上的缺口。
池汐离他较远,也就听不见他的声音,只隐约看见那道身影顿了顿,随后又泰然自若的走远了。
这次他一定看的清清楚楚,可是别说有所行动,就连上前制止都未曾。那个“他不知道”的荒唐理由没办法再搪塞自己,池汐不信邪的说服自己,或许,或许他是有别的打算。
可是她等啊等,却再也没等到过顾亦尘来找她。
明明知道她身处一种什么样的危险之中,可是却不曾打算阻止,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吗?无非是,他也同样不想你活着吧。
池汐想起她曾在那话本上看到过得话来,都说感情最经不起的就是试探,她这不算试探,他们两个之间,或许也不曾有过什么感情。
毕竟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除了他替自己挡下的那一刀,和一句算得上是肯定的“喜欢”,他又承认过什么呢?可是就连他仅有的几句承认,也没有什么可信度了。
那天的夜很安静,池汐躺在床榻上,脑海中的一幕幕尽是两个人相处的所有细节,她回想起了太多东西,却忽然不知道她真正想要什么。
权吗?似乎不止。
她想要得到的东西太多了,皇位、权力、说一不二的威严、响誉天下的名声,以及,顾亦尘。到头来她得到了所有想要的东西,只有那个人,似乎她从来都没真正拥有过。
一夜无眠的女孩用胳膊挡住了眼睛,第一次觉着,原来这样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她有些闷闷不乐,一连消沉了许多日子,刻意的让自己忽略掉和那个人有关的所有事情,就连容羽也不想见,无非是因为看见他的模样就会想起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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