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广太不解他的儿子了,敖丙将父亲当成信仰,视作神明,事事言听计从,所求不过父亲的一句赞同夸奖,龙王却仗着养育之情,再造之恩,急功近利,好高骛远,抱着根本达不成的云霓之望,对亲生儿子肆意指摘,百般挑剔。
怎么不干脆难为死他算了!
红绫当空卷来,李云祥猝不及防被法宝困住手脚,宝物固然不识旧主,但少了元神加持,法力却也大打折扣。
猴子挺在地板上,笑嘻嘻幸灾乐祸,“看吧,这红绫果然困不住他。”
龙王见来人当真挣脱法宝,三千年前南天门外揭鳞之痛还记忆犹新,龙王自知不敌,不觉心生退意,“龙珠不在我身边,还是先避了吧。”他看了身旁的儿子一眼,“走。”
父亲的命令,便是天降法旨,敖丙尚未来得及思考,身体已经听命提起了步子。
但一个无路可走的人,又能走到哪儿去?
离开这里,他势必要向父亲坦诚,坦诚他对杀身仇人心存不忍,坦诚他瞒着父亲纵容走私,坦诚他无法眼睁睁看着东海因为缺水而变成一座死城。
只要想一想父亲听到这些事情时的眼神,他便觉得不寒而栗,胆战心惊。
冷汗钻出毛孔,心脏卡进咽喉,眼神溢出恐惧,嘴唇无声颤抖,他苦心营造的一切都成了伪装,这一刻他不再是人前风光无限的德家公子,也不再是水族信任爱戴的龙王太子,只是一个懦弱胆怯,畏畏缩缩,被恐惧役使的可怜虫。
经过大场面的德老板,是连撤退都务必声势不减从容不迫的,可身后脚步错乱方寸大失的儿子,竟像个失心丧志的游魂一样,直接撞在了父亲宽阔的后背上。
龙王顿住脚步,回身怒不可遏地骂了一声,“废物。”
李云祥心头一跳,他不知道世间做父亲的是不是都是这样狂妄自大又骄傲自私,惩治不了旁人,只会在子女面前耀武扬威,稍有不合心意之处,便以爱之名请出那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口口声声歪门邪道,口口声声废物,就因为血脉至亲割舍不断,就因为养育之恩至死难还!凭什么!
龙王太子知书达理,至纯至孝,不像他,起码还敢跟老李拍桌瞪眼,大呼小叫,眼前这人能干什么呢?他什么也做不了,含垢忍辱还得心悦诚服,越是感恩戴德,越是逆来顺受。
李云祥恨自己什么都明白,却不能替他分担半点苦楚,更恨他谦谦君子,深人雅致,背着一身镣铐现在还不知道争天抗俗。
最后一块遮羞布被父亲当众揭下,敖丙本以为他无论如何也受不了这般屈辱,但却意外得如释重负,父亲终于把真心话说了出来,他也不必再一味逞强去做那些他怎么努力也做不到的事情,不用再自欺欺人继续修炼,不用再强打精神与人类周旋,不用再费心伪装,好叫自己看起来能和那个愿意同他千年万年一路前行的人有一点点般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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