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殷神风曾数度表示愿让萧静之在府里永远住着,殷家乃京城富商,府中自然不在乎多萧静之一人,可萧静之却不想平白寄人篱下,是故早就推辞了这番好意。然而,向来随波逐流的他,却尚未寻到下一波将他的人生向前推动的川流。
看着摊在桌上那张契约,萧静之转而问道:『如今这戏班,已由你接手了,是吗?杭大叔和杭大娘如今想必已清闲许多,不必再如以往那样,事事劳了。』
听见这话,杭无方微微暗淡了目光:『我爹娘……几年前陆续病逝了。』
『什麽?』萧静之有些讶异,随即歉然道:『是我冒失了,勾起你伤心事。』
『已是几年前的旧事,伤心倒不至於,只是爹娘走得突然,我还未及向他们好好学习如何管理这个戏班,以至於当年的杭家班,竟沦落至此……』杭无方苦涩一笑,『你方才也见着了吧?那戏楼老板瞧不起我们,我也没有和这些商人议价的能耐,方才若不是阿静你……唉。』
杭氏夫妇的骤逝,除了让杭无方戏班接掌得仓促以外,最艰难的,还是断了不少以前的人脉,有些地方的戏楼、戏场,可都得靠人脉与情面去挣得演出的场次,以往和他父母相熟的那些人,未必卖面子给杭无方;演出少了,自然养不起那麽多人,尤其是已经有了身价的人,更是待不住,如今的杭家班,不只名气式微,规模也小了,杭无方只好咬牙,带着杭家班来到京城一试运气。
『我记得小时候,你一直是想当个画师的。』萧静之依稀还记得当年,杭无方说起这个梦想时,那张闪耀灿烂的面容。
『时至今日,我也不曾放弃过这份向往,只是……』杭无方目光恍惚,落在桌上那一纸契约上,『如今,再不能如此任性了。』
初次在相国寺戏楼公演的那日,萧静之念在两人相逢难得,还特意前来帮忙,却也亲眼见证了杭家班如今大不如前的景况。虽说人力拮据,可他与杭无方两人在戏台前後的奔忙,却教他忆起了幼时,他们俩跟着杭家夫妇忙进忙出的样子──那也曾经是他生命中一段安好无忧的时光。
散戏後,他与杭无方在酒肆小酌,两人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直到几杯汤下肚,萧静之望着酒碗中清透的酒液晃漾出波泽,意有所指地低道:『我知道杭家班如今不如以往繁盛了,可是否还愿如当年一般,收留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萧静之说完,抬起眸看了杭无方一眼,却见他只是一个劲地盯着自己的酒碗,浑然没听进去似的,彷佛被什麽占据了心思。好半晌,才仰起了脸,试探x地向萧静之开口:『阿静……你若还没想好接下来要去哪儿,也不嫌弃如今的杭家班,你可愿回来,和我一起经营这戏班?我绝不会亏待你的。』
萧静之内心蓦地绽出笑意,却不形於色,仗势着杭无方没听见自己方才的话,故意挑了眉,扬声说道:『我考虑看看呗。』
就这样,两人共同撑起这杭家班。杭无方虽不擅长和戏楼交涉那些精打细算的工作,可他品味极佳、对美感甚是敏锐,戏服、道具等在他的要求与坚持下,多了几分其他戏班没有的精致;而萧静之对剧目戏文总有别出心裁的点子,能吸引看客,杭无方也一直由着他去发挥,就这样,杭家班日渐成为戏楼固定演出的班底,在京城中站稳了脚步。
演出的收入稳定後,戏班内也开始能多招些人,替两人分去繁杂的重担,对於作画始终怀着一份向往的杭无方,便更退居幕後,将一切都交给台前活跃的萧静之统筹,成了如今的朝欢。近几年,名气益发盛大,汴梁市井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яΘúêê(e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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