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她静静的跟在半夏身后,一步一步,缓步慢行。
凉风拂过无论是衣袍翻飞的窸窣细声,还是枝头的沙沙脆响,远远落不到崔莞耳中,此时,她满心所想,均为方才亭台之上,刘珩口中的那番话。
“即便萧谨由赵氏抚养成人,又承下赵氏兵书,然而,他始终为萧氏血脉,萧氏族谱上,萧谨其名赫赫在册。倘若萧谨留在建康,萧氏以血亲为由,接纳萧谨回族,介时,莫说是孤,便是今上也难驳一二。”
“萧谨此生,若要跃出萧氏掌控摆布,需有不弱于萧氏之名,他的将才与铭刻在心中的赵氏兵书,便是最大的依仗,故而,梁州于外人而言,乃战乱之处,可于萧谨而言,却是如鱼得水。”
“孤确为萧谨而来,却非与萧氏一般,想谋夺兵书,孤要的,是萧谨的名将之才。”
“阿莞,萧谨,不似你想的那般简单。”
不似你想的那般……简单。
崔莞阖眼叹息,原以为在临淄,墨十八与岑娘的一番细谈,已然道出了一切实情,谁知时至今日,她方知晓,便是身旁最为单纯的萧谨,也是如此的扑朔迷离。
叹归叹,她心中又岂会真的能彻底放下,不闻不问,置之不理?
崔莞唇角噙上一丝苦笑,方才,她险些就将梁、秦、雍、南阳、文成三城两郡共五座城池毁于战乱一事托出,且不言她前世今生之事在世人眼中,显得太过荒唐,单凭如何得知魏国进犯一事,便足以令她哑口无言,一个不当,她极有可能会被当做魏国细作,死于非命。
更何况,五城尽毁这等骇人听闻,若非上一世亲历,即便是她,也难以置信会有如此惨绝人寰之事。
她让赵叔暂且留在雍城,虽是因她尚未站稳脚跟,无法携人,可暗地里,又何尝不是为雍城百姓留下一条活路。
当年离开雍城前夕,崔莞便将战乱屠城一事隐晦的写在一只缝死的荷囊中,交予老赵,一再叮嘱,若雍城动乱之际,她仍未归来,便剪开荷囊,照里头的指示行事,可保周全。
那荷囊中除了留下避难的路线图外,还有一事,那便是让老赵将魏人屠城一事,传扬于世。
无论世人信与不信,崔莞均可问心无愧。
如今,形势有变,她既放不下萧谨的安危,就势必要寻出一个双全之法,将不久后大晋内忧外乱之事,告知于刘珩。
也唯刘珩一人,方有力挽狂澜之势了。
想到此,崔莞脑海中陡然又浮现出太子遇伏身亡一事,心头隐隐一刺,甚是沉闷,令人气息微窒。
“姑子?”半夏引着崔莞回到院门前,却见崔莞怔在后头,落了一小段路程,远远的,还是能看清那张清美面容上泛起的苍白。
半夏急急往回,走到她身畔,担忧的道:“姑子哪里不适?奴婢去唤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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