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句“你惧”,尽数道破崔莞心底的犹豫与怯弱,也逼迫她不得不明视己心。
是惧了。
寻这诸多缘由,何尝不是因惧有亲不能认,且更怕崔绾的朝夕相处,日夜讨好,已是替了在双亲眼中命丧黄泉的亲女。
她为人虽聪慧机敏,可此事乃是历经两世方寻得,本就心中含怯,谁知一入清河郡,先是亲眼目睹崔夫人与崔绾的“母女情深”,又闻刘珩言及其中的隐秘机缘,此时此刻,心生惧意,亦是在所难免。
瞥了眼沉默不语的崔莞,刘珩心知自己所言非虚,他轻叹一声,心中怜意顿生,抬手扣住她的藕臂,稍一用力,将人带入怀中,砰的一声轻响,原本被她抓在手中的锦盒滚落在旁。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崔莞霎时僵住,抵在那片结实胸膛前的小手,不知是当推,还是当敛,急急冲到嘴边的话还未说出,就闻耳旁响起他低沉的嗓音:“你大可放心,我既带你前来清河,自是有把握让他们将你认回名下。”
一番言语,似轻羽撩过心尖,崔莞的身子莫名一颤,她自是信他所言,只是……藏在心底已久的疑问,终是在此时冲出口,“你、你为何这般待我?”
当日在谷崖之上,危急之时,脑海中陡然冒出的一幕幕模糊的往事,让她知晓两人其实早有瓜葛,然而,光凭这些往事,却还不足以让刘珩做到这般田地。
为何?刘珩眸中微愕,继而剑眉褶起,沉吟片刻,缓缓摇头。
“我不知。”
略带一丝茫然的回应,让崔莞心头微沉,她当下垂首,也不知该说何话来缓和这随自己一言问出后,变得沉闷的气氛。
与此同时,刘珩松开揽在她腰间的手臂,略往后挪了挪,静静的盯着眼前那张垂头含胸,看不清神情的小脸神医弃妃。少顷,他突然倾身向前,抬手拨开她前额的碎发,略有一些粗糙的指腹在额角发髻线旁轻轻一撮,随后慢慢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皮膜。
怔忪间的崔莞,只嗅及一丝入鼻的冷香,尚未回神,便觉脸上泛起一丝细痒,再凝神一看,不知何时凑到身前的刘珩,手中正拈着一张皮膜。
“……”崔莞下意识抬手抚上双颊,确认他手上的皮膜便是原本覆在自己脸上之物后,顿时秀眉轻蹙,借此敛下纷乱的思绪,转言说道:“怎么揭下了?不是说要隐蔽行踪,以免被寒门察觉?”
然而,面对崔莞的疑问,刘珩未接话,幽深的目光直直的盯着那张清濯的脸孔,这小东西的容貌,相较于数月前,似乎又多了一丝不同之处,已长开的五官,清丽动人,不过,细看之下,眉眼处仍能依稀辨出六年前初见她时的稚气。
“若真要追源溯本,应从六年前算起。” |他移开目光,望向随风飘动的车帘,深邃的瞳仁蒙上一层薄薄的暗影,众人周知,太子不擅水,六年前,他正是利用此法,在莲池旁布局算计殷贵妃母子,岂料奉崔太后旨意入宫的崔陆氏与崔莞恰巧自莲湖经过,一道纤细的身影跃入水中,救了人,却坏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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