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景轩见他不说,便把那个布袋打开,从里面取出两根银针,又拿出了一张放在药箱里面的腿部经络图。
哑叔看到这两样东西,喉中一哽,扯着皱巴巴的皮肉像哭像笑。
付景轩问:“这些针,是用来做什么的?”
哑叔张了张嘴,而后摇了摇头。
“陈富之前说,方泽生的腿早该好了,但每次为他施针,他都没有感觉,所以断为心病所致。”付景轩垂着眼睛,捏着两根银针在指腹间转动。
哑叔叹了口气,本想点头,又听付景轩道:“我看不然。”
“凡事熟能生巧,忍痛忍的久了,也就觉得不再痛了。”
哑叔双手未动,付景轩说:“你不跟我说,我也能猜到。”
“这针,是方泽生为了瞒过陈富的眼睛,害自己的罢?”
哑叔瞬间红了眼窝,见瞒不住,便缓缓地点了点头。
付景轩阖了阖眼,将那两跟细针蜷回掌心,“那他这些年,真的是装的腿残?”
哑叔先是点头,而后又比划道:六年前,少爷的腿便有了知觉,但要瞒着王氏,不能随便站起来。
方泽生那年十八,刚好到了主事的年纪,若真的站起来挡了王秀禾路,不定会被她找个什么理由随意害了性命,唯有装着腿残,在她面前时疯时傻时喜时怒,才得以苟活至今。王秀禾本就多疑,无论方泽生如何表现,都从未完全的信过他,哪怕是这两条当着她的面砸断的腿,她也不信迟迟不好。于是,便找来陈富,让陈大夫帮着施针,说是治腿,实则试探。
哑叔比划的不明,便带着付景轩去了自己屋里,用笔写下来:第一次施针,王氏险些看出端倪,若非被少爷以伤寒的名义搪塞过去,怕也瞒不到今日。自那日起,少爷便让我去找了几根银针,对照经络图一根一根地为自己施针,待陈大夫再来时,便能忍下不少了。
付景轩心下发紧,“那他的腿怎么受得了?”
哑叔握着笔迟疑些许,缓缓写道:老奴那时也怕少爷的经络受损,便偷偷找了几味草药,偶尔帮少爷泡一泡,少爷虽不能行走,腿上却有知觉,老奴心想,此时不站也无妨,只要少爷的腿还有知觉,待赶走王氏的那天,总能站起来。
付景轩眉梢尚未舒展,哑叔笔锋一转,颤着手写道:但此举,往后怕是不成了。
付景轩问:“为什么?”
哑叔说:品茗大会之前,王氏接连让陈大夫过来施针,少爷腿上的经络本就不堪折,随之大病一场,再睁开眼睛,腿上……便没有任何知觉了。
子夜过半,主屋的灯还未亮起。
方泽生穿着中衣半靠在木榻上,哑叔红着眼走了进来,将那个装有银针的布袋交给他,比划了两下。
方泽生看明他的意思,沉默良久,终叹了一口气,吩咐他拿来一件玄色大氅,披在身上,来到了院子里。
院里有风,满园花木被吹得沙沙作响,惊醒了荷塘鲤鱼,带起了“呱”声一片。
付景轩不知何时上了屋顶,背对院子,坐在屋檐上,饮着一坛果酒。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