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麟子看得出神,一会儿瞄瞄陆安海皱纹堆挤的老脸,一会儿看看木头小人,满目里都是专注。大夏天的,陆安海怕她撒尿长痱子,小裤档儿开得很宽,里头尿布一坠一坠。就好像他自己胯下掖着的那一大片。太监们年老了都得掖,底下憋不住尿,动不动就自己往外淋,不包着不行,包了还得频繁换,怕捂臭了被主子嫌恶、遭打发。
他唱哑巴了嗓子,还有些意犹未尽。奈何裤裆蹲得坠沉沉,便问她道:好玩吗?这是你关公爷爷打鲁肃,关公头上印着月亮哩,手上拿着青龙偃月刀,那可是个忠义的大圣人。
说着把木头戏人递给小麟子,小麟子手伸过去抓,头却一骨碌掉了。
这孩子。陆安海连忙哈下腰,又把那个染了红漆的脑袋绑上去。他出不得宫,买不到玩具和小孩儿看的图画书,只得自己抽空简陋地做一些木头总不能叫风光次次被吴全有那个麻杆占去,怕小孩儿得了好处日子久了不亲自己。
绑紧了放进小麟子腿窝里:兜好了,不兜好你关公爷爷掉脑袋,掉脑袋就活不成,活不成就保佑不了你,到了儿你也得跟着没命。
小麟子一听这话顿时正襟危坐,谨慎地把它捂在小手心。
陆安海仰头看天,又快到各宫布膳的时间了,得赶紧着回去安排。便把小麟子抱起来,兜着往屋里走。小丫头胃口棒,吃得多,小骨头小ò的沉甸甸。
那炕子四面用木板围着栅栏,里头只有一个小枕头还有一áng小被褥,席子上散着两个手摇鼓,还有一个木食槽。那是陆安海顺了御膳房的调料盘子,一排五个小口儿,他怕小麟子饿,素日在小口子里搁点儿小食,叫她自己顺着喜好趴上去舔。和小四子一个样,吃的甜食多。看着倒真像个小猪圈了。
外头阳光普照,衬得屋内光线幽暗,眼目所及都是昏蒙。小麟子一手抓着关公,一手攥着鲁肃,不愿意去áng上。
陆安海架着她的小胳膊,把她的脚放到炕上,她又缩起来,放上去又缩起来。如此反复几次,陆安海就弯下脑袋看她,看到嘟着小嘴巴不qíng愿呢。樱桃儿一样,生得可漂亮。
陆安海年纪大了对小孩子心肠软,就问她:不想搁áng上呆着是不是?
嗯。她用力点点头。
得咧,在这坐着吧,等你吴爷爷来给你喂饭。院子里,陆安海只得把她又在刚才的台阶下一放,然后拾了枚木炭,在她的坐处边上画了个圆圈圈。
好~小麟子乖乖的坐着,把脚丫子抿进线里。
陆安海其实也保不准她等下会不会乱跑,这小东西有时候看着也像皇四子一样让他难猜。但见她次次这样老实,就板着脸道:下雨了记得自己躲屋里去。会乖乖坐着吗?
会~她又稚嫩的回答。
陆安海心就软得没谱了,嘴上的话停不住:不乖乖地坐着,等一会láng来了把你叼走,叼走就没你了。那láng一口能把你吃得骨头都不剩,白白làng费你之前死皮白赖要活着的那份辛苦劲。一边唠里唠叨,很是吓唬一番就走了。
院子里空落下来,风轻轻地ī在小脸蛋上叫人舒适,小麟子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脚丫,有两只蚂蚁,她伸手去地上,让它爬到自己的指尖。忽然一幕yīn影自头顶上空遮过来,把蚂蚁吓得惊惶两散。
她仰头看,看到天上飞着几朵白云,还有一只奇怪的大鸟,颜色富丽繁复,遥遥有男孩儿的呼呼声飘dàng。
她眯着眼睛去抓。
天却兀地yīn下来,一阵风ī过,那风筝竟就真的飞向她的院子。
晃一晃,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愣了愣,看到那个恐怖的丑八怪长着獠牙,歪瓜裂枣的翅膀抽动着,底下尾巴在风中一搐一搐。她跟着它的抽动哆嗦了下小身板,很是踌躇了几秒,忍不住还是走过去。
用指头在怪物的大嘴巴上点了点,不会动,又在眼珠子那里点了点,还是不会动。她就拖着它的尾巴往自己屋子里拽了。
小顺子和楚邹循着踪迹追到矮院外,那风筝的一截线头就在院墙上挂着。楚邹往上跳了跳:你去给我扯出来。
这院里死过人,听说烧死的还是一班太监。太监心眼最毒,自己没了根也就丧失了人xng,都等着找替死鬼投胎呢。小顺子不愿意:算了,还是别要了,奴才回头再给柿皇子做一个。
楚邹蹙起眉头。他生着容长瓜子脸儿,像极了他的父皇,一蹙眉便突显中那一股冷芒。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