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悄悄的暗夜里传来外头小榛子的轻鼾。楚邹是不叫小榛子站在里头侍夜的,为着荣华散去后,只有他这样一个奴才忠心不弃,夜里便让搭了张áng守在外面。还有小顺子,那龌臜的奴才今岁已二十九了,时而还会给自己送来些什么需用。
彻夜不灭烛火已成习惯,那火光打造着他冷凉的身体,他又想起白日门fèng里看到的那道娇影。忍不住便手伸到枕头底下,把那件白缎的薄衫抽出来看。
夜风yīn萋,那薄衫上溢散与白日一样的淡香。截断的绑带应该是补在了袜子上,胸前的缎面有点绷,他无意识地用拇指抚了抚,柔柔的质感。忽而又明白过来那绷的含义,顷刻又把手生涩地移开。从来对那个中之事不存兴趣,怎得竟有些奇怪漫想起来。
后来那衫子便遮在了他脸上,不晓得什么时候竟沉沉睡了过去,一夜睡到了大天亮。
第119章 『拾壹』司花时节
日头从东望西,在紫禁城的苍穹上空金灿普照,打端午过后天气便日渐炎热起来。接连着小半月不曾落过一滴雨,人在宫墙下走路,那阳光炙烤着皮肤,像毛孔也要被热风ī得燃起来。
上表的奏书从各地纷涌至皇帝的御案,今岁大奕王朝罕见gān旱,湘西、云南一带听说地都晒得裂fèng了。时值稻苗刚a播下去不多久,倘若天再不降下雨水,怕是今秋一过,到明年又是一场举国大荒。
好容易耗损之战才结束,岂料到天灾人祸顷刻又接踵而来。四十二岁的皇帝楚昂端坐在养心殿中正仁和的牌匾下,手执着奏折静默不语。
听钦天监正大臣魏清在台下道:山西一带游行作乱,两广倭寇猖獗,眼下天若再降gān旱,只怕更是平添惑众妖言。古训道东宫乃日,意即太阳出升之向,这是天帝在告诏大奕。皇上当即之下应早日复立皇储,以稳王朝之根基矣。
下头站着几个阁老,闻言纷纷点头附和:是啊,是啊。
泰庆王数立军功,可堪东宫大任也。若皇上念及中宫之制,又或如九殿下聪敏仁爱,亦可为国之梁栋也,望皇上早下定夺。
望皇上早下定夺!一时个个抖袖子屈膝跪下。
戚世忠着一袭暗紫阔袖蟒袍站在殿槛外,听到这句不由满意地勾了勾唇角。无论是那冲动易躁的泰庆王,还是敏感柔仁的皇九子,于他都是正中下怀的。但总之不能是那个骨子里伸张不屈的废太子邪。
他保养得甚好,为了延年益寿日饮鲜认ǔ,已五十余岁的年纪却依然红光满面。微躬下身躯,拂袍走了进去。
楚昂便正好转移了目标,问道:谡真那边可有来甚么消息?
天钦皇帝因着幼年际遇,从来对人不亲不疏,即便是这十多年过去,戚世忠也未能深切地掌控他圣意。
闻言谦恭地鞠了腰,上前递折子:听派来的议和官说,谡真王愿以美人千计、五十年不战赎回完颜辰,宋将军没答应,仍旧转告了万岁爷的那句话。后来人便回去了,僵着呢。近日京城里倒是来了不少外人客商,卑职已经派人多布防守。
楚昂便吭了吭鼻子,千名美人换一个儿子,那完颜霍倒是想得出来。
躲在高丽十多年的齐王楚曎,打隆丰一驾崩就认定自己的皇位被十一哥篡了。四年前的冬天万禧bà毙,便逮着这个借口,堂堂一名大奕王朝的皇嗣竟伙同鞑子来打自己人。楚昂这次非要用完颜辰之命换回齐王不可。但高丽那边迟迟推脱不答,听说高丽公主带着与齐王生下的三个小儿子,打大殿前跪下一哭,老高丽王就舍不得。
楚昂默了片刻:那就暂时耗着吧,完颜辰那边继续叫人严加看管着,防止节外生枝。
戚世忠应了一句是,抱拳躬身地退出去。
楚昂这才转而对张福道:替朕拟旨意,派工部准英、秦修明即日赴湘西云南一带治旱。至于山西邪党,冯琛业已着人平乱,东宫之事朕自有定夺。
冯琛当年被贬去山西做了户部清吏司,短短四年过去,早已提至布政使,基本上肃王在那边是伸不进去手了。但冯琛是谁的人?当年可是帮废太子办了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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