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轻轻地叫人好听,楚鄎听着十分舒服,他是真喜欢陆梨的。他便站着问她:木瓜绞成汁儿和着奶子蒸成糕,在用细竹片切成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在冰水里镇上个把时辰,入口可香醇。甘蔗汁儿如果能和梨花蜜一起做成软糖,嚼起来也十分有嚼头,就是怕需要费不少功夫。
瞧他八岁小脸上一本正经,像在背书似的,陆梨猜都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是楚邹在圣济殿里教他的。想不到这没几天的功夫,他兄弟二个除了看书倒已经可以说得上闲话了,想来楚邹必是用了不少心的。
她心里恼着他的坏,嘴上只作为难道:奴婢近日差事上忙,怕是匀不出时间。
楚鄎听了就寻思她是不想给自己四哥做。最近四哥身体好了,咳嗽也不那么频了,听小榛子说陆梨送东西也不勤快了。楚鄎想起圣济殿清肃的光影之下,四哥那张英俊而清寂的年轻脸庞,便抿着下唇道:不是他其实是我想吃。
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呐。陆梨搭腕施礼不答。
那会儿晨光静谧,紫禁城里一抹风轻轻的,带着清新的湿气。楚鄎就又皱眉道:你可是讨厌他了?我四哥人不坏,他就是命里爱犯事儿,你可是因为他欺负你就恼他了,可我瞧着他是真喜欢你,他可从来没这样对待过别人。
陆梨听得脸就一赧,低下头来:我不爱理他哩。转身就跨进了门槛。
楚鄎顿时有些气馁,只好把楚邹的话复述道:好吧,他叫我告诉你,他近日琢磨着爱吃竹笋子炒莲花了,叫你给他筹备筹备。
筹什么备,欺负小九爷还是个孩子不开窍,竟连亲弟弟也算计上了。陆梨想到那疼,脸就不自禁火辣。
这会儿正用筷子搛着水晶糕往冰碗里放,神思游走着。听见承乾宫里的香兰不晓得吃了什么闹肚子,叫身旁的同伴小豆子:眼瞅着再过两刻就好了的,你送去娘娘那头哎呀,不行不行我得先躲一躲
闹肚子身上是有味儿的,不能去主子跟前伺候,小豆子只得自己送。康妃也是经了孙凡真那件事后,特地派了两个奴婢过来守着的,她对饮食一向仔细,倒没人会多想。只小豆子到底没经验,一忽儿就没了主意,问陆梨:她方才可有说往哪儿送?
陆梨正在灶台上忙碌,闻言不自觉看过来。猜这阵子大抵楚邹应该在养心殿和皇帝议事,她微微踌躇一下,便应道:这我也不太清楚,怕不是养心殿、乾清宫或者娘娘自个儿的承乾宫,东六宫我去得少,不太懂呢。
小豆子想了想也是,娘娘这当口一贯在养心殿里亲自给皇帝磨墨,她就端着汤钵子去了。
第162章 『伍伍』此非骨ò
盘龙腿珐琅香炉里沉香幽淡,养心殿仁和正中的牌匾之下,皇帝楚昂着一袭玄色升龙袍端端而坐。楚邹清颀身躯立在台阶之下,父子二个正在说着话。
听楚昂在上头道:江南织造上的问题陈年积漏, 年年户部与内阁皆要几番吵闹。朕本y移驾南京亲自监政, 奈何今岁诸事繁复不断, 就总是这般一年一年往下耽搁。
他说着, 冷隽的脸庞上眉宇微蹙, 英挺鼻梁下两道八字胡俊美, 衬托出中年帝王的气宇威严。
这些年,自从楚邹被遣进咸安宫幽禁后, 大奕王朝的波折就没有消停过。在楚邹太子初废的那段时日, 恰逢漠北军防与谡真人的战事正式揭开, 军需尤为紧张,偏江南修造的运河决堤,沿河两岸受害灾民无数, 朝廷又须四处拨款赈灾。接连几年皆是这头的银子挪了填补那头, 楚昂一个人高居九五之上独自应付,那瘦削的面庞四年来几乎未见消减过愁云。
楚邹立在基台之下看着,不禁有些动容。又想起当年二十八岁刚继位的父皇,笔管条直,清贵淡漠,行止之间雅淡得让人赏心悦目。那时对着朝政却是有些生涩的,亦在面上矜持着不给人看出来。
他是想要江南这件案子的,只是现下暂不能表露。楚邹便恭顺道:父皇勤政爱民,日理万机,是为万民景仰。这些年为着朝政从无离开过京都一步,更无有过赏玩休息,叫儿臣愧感万分。
楚昂听了沉默。看儿子年轻的俊颜上眉眼轻垂,一条银缘蓝缎团领袍笔挺地站着,再不像那少年时候,那时只怕听自己一席话便已跃跃y试、胜券在握了。叹这世间之事皆不能正正好,左又左得太过了,右又右得伤人的心。
父子二个一时都有些寂然。
风ī进殿内,将楚邹宽展的袍摆dàng了一dàng。楚昂看他手上攥着个淡绿色的长条盒子和一卷小册,便缓和了语气问道:手上拿的是什么?
楚邹连忙顺势低头,应道:哦,原是前二天小路子出宫,在宫外看见个瓶子像极了母后工笔,要价亦不菲。儿臣听他描述,记起父皇这里似乎也有一只,猜莫不是当年坤宁宫大火时被奴才偷着拿出去卖了,这便买回来给父皇配为一对。册子是字帖,最近九弟迷上临摹王羲之,儿臣便叫小路子也给捎带了一本。
说着便双手将那淡绿盒子呈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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