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离转身疾步向前,大声道:时绎之,你住手!
时绎之被她一叫,眼前的景致与记忆有瞬间的重叠,一缓之间,祁凤翔脱身而出。谁也不知道人的心智是怎样生成,时绎之不知是被触动前qíng,还是遗忘过往,竟陡然像红了眼的魔头,杀戒大开,身形如鬼似魅,瞬间放倒了两个侍卫。
祁凤翔大惊道:糟糕,他真气冲破百会了。
苏离离急急接了一句,那就怎样?
那就疯得彻底了!祁凤翔一把扯开她,勉qáng将时绎之一拳从旁格开。煞气扑面而来,竟让人站不稳脚。
时绎之第二掌击出时,一个纤瘦的身影至侧面穿入,鬟青珠垂,挡在了祁凤翔身前。毫厘之差,时绎之早已昏聩凌乱的神智永远记得那一刻的真实,令他此后十年日夜不能释怀。早已凌厉的杀意陡然一顿,意念qáng大得胜过身体的极限,本将从掌而出的真气出乎意料地生生收住,自手三阳经回溯,直抵百会,逆冲膻中。
苏离离穿入,时绎之停手,祁凤翔揽她后跃,都在一瞬之间。丈余外,祁凤翔落地,苏离离伏在他怀里不动。他一惊,扣她腕脉,脉息略显凌乱,却勃勃不息。想来时绎之内力深厚,发之如洪水倾泻,虽然及时收手,苏离离还是被他掌风击晕了过去。
然而越是雄厚的内力,发力之时越不容易收住。苏离离脉息无伤,只是昏厥,时绎之竟将内力全敛,必致经脉逆行。祁凤翔揽着苏离离,如临大敌地注视时绎之,看他这番气脉冲突,不知是要疯得更厉害,还是经脉毁损而死。
然而时绎之却默然无声地站在当地,眼神空虚却清澈不涣散,有些莫名地望着自己的手。就这么站了片刻,他左脚一动,祁凤翔手一侧似要因应。时绎之却是退了一步,他缓缓再退一步,再退一步,一转身跃向墙边,轻功如臻化境,竟绝尘而去。
角落门上,将军府的侍卫探出头来,见疯魔已走,才纷纷涌入校场。祁凤翔神色冷峻,望向他离开的方向,见陈北光也进来,正听侍卫解说,祁凤翔将苏离离a在腰带上的钥匙收入自己襟衣,抱了她起来,淡淡道:陈将军,离离被吓晕了,我也不便多留,先告辞了。
陈北光慢慢踱到他二人身边,看着苏离离道:世侄有所不知,我这地牢墙里嵌了熟铜管。他抬起头看祁凤翔,你们在牢里说的,我都听见了。
祁凤翔微微一笑,听见什么了?
先帝的什么东西?陈北光也不跟他弄虚。
祁凤翔神色不变,我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还不及琢磨。不如将军替我看看。他右臂抱着苏离离,左手摸到她腰肋。
陈北光见他如此识相,倒放下了些戒心。只见祁凤翔在苏离离身上摸索半天,扯出一张写满了字的手绢。祁凤翔自己也不知何物,慢慢拂展,再慢慢递给陈北光。
陈北光接来,初见时神qíng一凛,细看之下,竟蹙眉慌乱。手抚着绢子,细细辨那字迹,颤声道:肯将白首约,换作浮萍聚他失态地扯住祁凤翔的袖子,这这是哪里来的?她在哪里?
祁凤翔察颜观色,冷静简捷道:时绎之给的。
陈北光若有些微头脑,便该看出这手绢雪白,不可能是时绎之身上得来;祁、苏二人在牢中索要这东西,必是知道那是什么。然而他一跃而起,将手一招,跟我追!竟带了侍卫冲出了时绎之所去方向的角门。
祁凤翔旁观众人去尽,肃峻的神色竟漾起几分冷笑。低头看看苏离离,犹自昏在他臂弯里,他收了笑意,将她横抱起来,径直往将军府大门而去。
苏离离恍然醒来时,身在低矮狭小的船仓里,一灯如豆。暗áng的旧舱板上开着一扇小窗,窗外正是夜幕深垂,水声似有若无。祁凤翔白衣散发,倚坐窗边,看着江面低回的漪纹,侧脸的轮廓宁静出尘,竟似带着几分寥落入骨。
他没有回头,却平静道:醒了?
苏离离挣了两下,坐起来,身上盖着一áng薄被,头发散乱垂坠,衣裳却还穿得好好的。她裹了裹被子,蜷靠舱壁,愣愣地问:这是哪里?
渭水南岸。祁凤翔回过头来,眼神有些不可测的深沉。
为什么要挡那一掌?
苏离离道:你受了伤就带不出我来,我受了伤你还能救出我。我想活命,只能先予后取。赌他还记得当年的事,难得侥幸。
祁凤翔看不出作何qíng绪,似乎有那么几分赞许的意思,你一念之间能想到这么多,也很不容易。但时绎之的掌力没人挡得起,一击毙命。
苏离离道:上京城破之日你救了我一次,我不愿欠人qíng,还你一次。
祁凤翔定定地听完,看着她不语,良久淡淡笑道:好。现在钥匙有了,我们说说那匣子的事吧。
苏离离并不惊讶,也不奇怪,顺着他语气淡淡道:我猜言欢没有等到你赎她,是绝不会告诉你实qíng的吧。
她比你实际,虽功利了些,也算得上聪明。
苏离离审慎地问:她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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