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抓她,是这位姑娘自己送到我手上来的。
祁凤翔抿着唇,眼神吃人一般的凶狠,盯着苏离离,放下她,饶你一命。
赵无妨凝视他神色,沉思片刻,拖着苏离离后退几步道:别急,你的人总归是你的,现下还要劳她陪我一阵子。
祁凤翔勃然变色,一字字冰冷道:你威胁我?
话音落时,他扬手抽出流云箭,左手持弓,右手扣弦,坐骑之上身姿矫健挺拔,动作流畅漂亮,长箭呼啸而出。赵无妨诧异地看他拉开弓,破风声过时,苏离离听见自己肋骨喀嚓一响,低头看见箭头没入自己胸肋,却没来得及感到疼痛。
只听祁凤翔咬牙道:格杀勿论!
赵无妨在耳边亦咬牙道:你狠。
腰上一松,她向地下滑去,最后一眼看见远处地面上,陈北光与方书晴兀自相抱的尸体。当时一念起,十年终不渝。
阖上眼,听见马蹄声向后追了去,苏离离转瞬陷入了不知是此行第几次的昏迷。
苏离离很少做梦,这次却做了很长时间的梦。时而像是放在热水里煮,时而像是扔在冰窖里冻,度日如年,无一刻的安宁。落雪纷飞的时节,驿外断桥边站着的青衣女子回头一笑,正是十余年来梦里才有的qíng景。苏离离仿佛回到十年前,轻声叫道娘,心里酸楚,已落下泪来。
一只手抚上她额头,温热,宽阔,像含蓄的抚慰,瞬间打碎了记忆,不知身在何处。原来骨子里,仍是无家可归的苍凉。意识逐渐积累,她努力地,努力地睁开了眼睛,欠了欠头。一个人说:你别动。
苏离离定定地看着那人,半晌才从时光里回到现在,有些疲倦地闭上眼,道:你是祁凤翔。
祁凤翔坐在áng边,侧了身看着她,气色不太好,平静道:没伤着脑子吧,认不出人了?
苏离离觉得胸口有些闷,身上却躺得很累,想动一动。祁凤翔按住她腿道:叫你别动。苏离离微不可察地一叹,低声问:我是不是要死了?
祁凤翔蹙了眉,受点小伤怎么就要死要活的?
苏离离苦笑,不是她要死要活,是她确实要死不活了,她也没办法。沉默了片刻,也不反驳,低垂了眼睫看着眼前虚空。
祁凤翔将她的被子掖了掖,有些放松,有些疲惫,淡淡道:你死不了,昏了两天。断了一根肋骨,伤及肺脉。救得及时,原本不算什么大伤,可是又有点着了风寒。现在烧终于退了,再休养几日应无大碍。
苏离离嗯了一声。
他望着她,也不生气,仍是平静道:你不该跑出来。可知道你的身份若是bà露,世上有多少人想捉住你么?造箭司里我安排了侍卫,若是你不出来,便没人抓得了你。他吐出一口气,却道:是我大意。
苏离离原本以为自己逃了他会发火,然而他此时把所有qíng绪都掩盖在平静之下,反让苏离离心里难受,抬起左手来,手臂酸软。她懒懒地将手搁在额上,遮着眼睛,却笑道:没什么大意不大意的,我早死晚死在哪里死都是一样。
祁凤翔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捉住她手,也不拉起来,反轻轻按在她眼睛上道:你这是在怨我了。
苏离离鼻子一抽。
他接着道:赵无妨当时为什么抓着你不放?她知道你是叶知秋的女儿了是么?
是。
他怎么知道的?
嗯我说漏了嘴不过他也查了一部分!
祁凤翔叹道:真笨。你若是被他抓去,可知他会怎么对付你?与其被他折ǔ,还不如被我一箭se死呢。何况我若阵前因为你而退缩,他就更要以为你奇货可居了。
他拉下她的手来,苏离离咬着唇,倔qáng间隐忍着委屈,眼睛润泽清澈,如雨水洗过的山涧。祁凤翔的手指抚拭着她眼角的泪,掌心摩在她右脸颊上,问:挨了打了?
他神qíng并无戏谑与嘲笑,反倒认真而关切。苏离离像是受了蛊惑,又像是孤独久了的孩子经不起旁人用三分温暖来引诱,内心带着几许挣扎,又有些希冀,问他:我若是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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