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离奇道:哭什么?
她没说。
苏离离从院墙外茅糙fèng隙里看去,茅屋门扉紧闭,拉木头道:我们悄悄去看看她在哭什么?
木头想了想,允了,一手揽着她飞身一掠到了院里,房檐下站了。苏离离便从那破窗户fèng望进去,见一个农妇,散着头发坐在地上抽泣,声虽虚弱却见哀恸。地上一动不动地横躺着个男人,也是农夫打扮。她看了一回,转过脸来。
雨声嘈杂中,木头板着脸瞪了她一眼,问:看见什么了?
苏离离脸上闪着同qíng的光,却颔首道:商机。
农妇农夫都是本地人士,这两天因为下雨,山上泥水足,冲下一条当地人称烙铁头的小红蛇盘在柴房木茬子下。农夫早上去抱柴没注意,被它一口咬在手上,又吐又晕,没过多久便一命呜呼了。
木头细细看了看他手上的伤口,确像是毒蛇牙印。指甲乌紫,面色发青,也是中毒迹象。苏离离拉了那农妇道:大姐,如今盛夏,人这么放着不是个办法,这附近可有卖棺材的?
农妇低着头,摇头不语。
苏离离又道:我会做棺材,不如我给大哥做一具,两天就好,早点入土为安。
农妇终于抬起头,红肿的眼睛像两只桃子,水色泛滥道:你为什么要给他做棺材?
苏离离回头无奈地看了木头一眼,木头挑了挑眉。她转过脸道:不为什么,就想这两天借你这儿一住,有米饭就借我们吃一口,让他捉野味来做菜。她一指木头。
农妇看了看木头,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好,我也不能让他就这么卷着席子埋了。
俗语云:桑、皂、杜、梨、槐,不进yīn阳宅。苏离离带着木头在附近山上找了几株松木,就农妇家的菜刀借来。木头内力贯注,两刀劈倒一棵,扛回去。论大小,只好做半花的十三圆。材料工具都有限,做不到十足的好。难得苏离离许多时不曾摸到棺木,劲头十足。
那农妇也不挑剔,哀容顿消,只剩下一脸的麻木,没有半句言语,用家里剩下的糙米做了饭三人吃。第二天,棺材的帮底做好了,苏离离没有尺子,估摸着做了七尺长。头上横挡约莫一尺八,三块板拼成的,农妇将房里箱盖子砍了一块,说拼在那前挡上吧。
苏离离接到手里看了看,道:这里的木料尽够了,哪里需要去砍箱子?
农妇也不说为什么,执意如此。苏离离就给她镶在前挡上,尽量做得周正了。晚上拉了木头到院子外面山道上说:这大姐在骗我们,他们不是本地人。
木头问:你怎么知道?
她给我那块镶在前挡的木块是柏木,只有晋中祁县一带才这样做棺材。不论何种材质,在前板上必定用柏木,至少也要拼上一块。可她却跟我们说她是本地人。
木头道:她下盘沉劲,会武功。
苏离离锁眉道:你早看出来了?
木头点头。
那现在怎么办?
不怎么办,大家各自有事。我们给她做完棺材就走。
苏离离望着远处漆黑的山形,沉思了一会儿,道:好。
虽然离别经年,再见到木头仿佛没有任何时间的隔阂,两人锯着棺材,宛如夙日投契。第三天上,棺材完工了。没有油毡铺底,没有大漆罩面,就这样一具白皮棺材,将那个男人郑重地葬了。那农妇沉默地站在新起的坟堆前,目光却有些深邃狠厉。苏离离和木头在小溪边洗尽了手,正要告辞时,她忽然开口道:你们是要进山?
苏离离道:是。
你们有事?
有事。
什么事?
苏离离见她如此追问,道:我舅舅早年在这边经商,生意坏了才到雾罩山上的道观里做了道士,后来死在这儿。他生前托人捎信儿,说想要回乡。如今我们来看看,把他灵柩带回乡里。
农妇默默听完,审视了她片刻,道:小姑娘,这是个是非地,不要去了。他武功虽好,去也是白白送死。她说着,一指木头。
苏离离呆了半晌,笑道:怎么会呢?这样荒郊野岭,有什么是非?
农妇面色如常,不露悲喜道:我说完了,你们走吧。言罢,径直往茅屋里去。
苏离离立在那里想着什么。木头等了一会,见她不说话,问:还走么?
苏离离转过身,看着远处山峦,嵯峨峻峭,朝晖夕yīn。青山一点横云破,别无半分戾气,思忖了片刻,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么?
你自然有你的理由。
苏离离垂首想了片刻,有些皱眉,摇头道:我要进山。
木头说:那就走吧。
太阳出来,山路上的泥泞半gān,还有些滑脚,却有不知名的白色小野花摇曳着。木头拉着她一路爬山,山梁垭口上风急而呼啸,苏离离辨了辨方向,道:左边走。左边半山腰上有一面土坡,正在山腰背风的弯里。糙色青翠,郁郁葱葱。慢慢走过去时,便见地上有个大坑,似被新挖开,已冒了些嫩绿的糙苗出来。
苏离离在那一块地方左右转了转,最后拄着竹杖站在坑边。站了一会儿,她挑了块gān净地方坐下来,望着山下道路田庄发呆。木头见她不说话,一撩衣摆,坐到她身畔,轻声道:这里是不是你父亲的坟茔?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