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凤翔唇角扯起一道弧线,微笑道:我忙了一天累了,顺便在这里歇了歇,看着你却又睡不着。你这人看着软弱,xng子却又硬又坏。这么蜷在áng上,外表温顺畏惧,心里却不知在打着什么鬼主意。定然在骂我吧?
苏离离看着他的眼睛,溶溶如秋水般流滟,轻轻摇头道:我没有骂你,你一直待我很好。
祁凤翔眸子微微一眯,静了静,方道:也不见得很好。只是我有一个疑问,一直想找你问问,可你总是躲着我。
苏离离轻轻挣开他的手,镇定下来,你想问我什么?
祁凤翔收了手,也不怒,淡淡道:我想问你,倘若当初我告诉你于飞其实有救,我其实很喜欢你,你会走么?
苏离离摇头道:我已经走了,说这个没有意义。
祁凤翔默然片刻,沉吟道: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我这样的xng子你始终爱不起来。可以动一动心,必要之时却又能决然离开。那其实还是不喜欢的呀。他仿佛自言自语,你又不是什么良善守矩之辈,江秋镝有时迂腐得紧,你怎会喜欢他?
苏离离决料不到他会说得这样直白,仿佛故旧知jā一般无所避讳,踌躇片刻道:我是不拘泥小节,若是为了活命,什么卑鄙手段都可以用用。但若没有什么顾及,我还是愿意善良的。她迟疑一下,小心道:你当然很好,比他好得多。可我早就喜欢上他了,浮世之中有许多诱惑,但需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就不要轻易动心。
祁凤翔眼眸深沉,yīn晴难辨,隔了半日才缓缓道:这是谁说的?
苏离离抬眼瞟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忽然慢慢笑响,渐渐大笑起来,转身坐起,摇头道:我也未必就比他好得多。不就是我喜欢你,你弃如敝履么?我敢承认,你倒不敢承认了。
见他态度终于明朗起来,苏离离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道:我敢那么刺激你么?抚着腿上的药纱,低声道:我睡了多久?
也就三、四个时辰,天才黑不久。祁凤翔站起身,从旁边炭炉上端了碗药汁过来,早该吃药的,看你睡着,也没叫。起来喝了吧。
苏离离望着那碗乌黑的药汁,心里抗拒了一下,还是慢慢爬起来拥了被子,就着祁凤翔手里一气喝尽,蹙眉不语。
祁凤翔想起她当初怕苦不喝药,自己紧哄慢哄,威bī利诱的qíng形,禁不住冷笑道:你说我要是qángbà你,你会不会也如此娇弱痛苦,却又不敢反抗?
苏离离脸色瞬间吓白了,思忖半晌,只能旁敲侧击,半是玩笑,半是坚决道:锐王殿下,您是才做了鳏夫的人啊!
祁凤翔见她当真,语调冷淡之中透着嘲笑,你也未必就不是寡妇。江秋镝若无意外,怎舍得把你扔在那兵马横行的道上。
苏离离登时敛容,收了戏谑,悲喜全无,淡淡道:我跟你不一样,你的妻子死了你可以无所谓;可我无论生死都爱他。何况,他不会死。
如此说来,我冷血啰?祁凤翔自问,默然片刻,也不辩,反问道:倘若他死了呢?
苏离离缓缓摇头,他说过会来找我,他从不骗我。说到木头,仿佛心底没了对祁凤翔那种捉摸不透的畏惧,迎视他目光,坦切道:人有时会一无所有。我就遇到过,还不止一次,信念就是那根救命稻糙。我相信他不会死,也必然会来找我。她眼中的意味脆弱而坚执,像冬日稀薄的阳光,却是万物仰赖的根本。
祁凤翔看着她的样子,宛然记忆中的思慕,无比亲近又如隔千山万壑。她失去过亲人,却未曾自怨自艾;对他动过心,却从未颠倒爱慕,丧失自我;她遭言欢冷淡,仍不顾安危,要水火相救。她有一种淡定的自在,对人对事不必悉心谋算,全力掌控。
处之安然,失之不悔。
这不由得让他想起那个眉目清亮的江秋镝,无论是贵胄骄子,还是布衣少年,总有适意的决断;无论自己怎样用心招揽,总也不肯轻易就范。仿佛又看见他们在阳关大道上的拥吻,祁凤翔眸光蓦地一沉。
苏离离看他眼神yīn晴变幻,一时爱恋纷杂,骄阳般炽热,一时又如水底暗流冰冷莫测,骨子里还是有些怕他,往里缩了缩。祁凤翔撩衣坐下,倾身靠近。苏离离以为他要有什么不轨的举动了,他却只是伸手握了她的手。什么也没说,只握在手里。他的手温热有力,皮肤的触感陌生细腻,袖口雪白得连一丝花边儿也没有,纯粹得犹如他的复杂。
苏离离看着他服素的领口,轻声道:你父亲死了。
祁凤翔望着袖子,像看着一段古旧的时光沧桑淡去,平静道:是啊。他临终下过十二道诏书召我,可我不能回去。他待我不错,当初我下狱,他也一直狠不下心来杀我。
这叫不错?
祁凤翔似乎有些出神,冷冷道:已经很不错了,因为我要谋的,是他的江山。他言辞里潜藏着激越,压抑不住,却屈臂埋了头,伏在她áng边,有些掩饰,有些倦怠。苏离离错愕地看着他,他仍握着她的手,虎口上的刺痕暗红明灭。她只得由他握着,侧了身趴在áng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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