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秦斯的心情十分复杂,有一丝庆幸,又有一丝悲哀。
在那些被关在科研所的日日夜夜,他几乎每天都在想着,为什么他不能像一只普通虫一样生活,为什么他要承受那样多违背自身意志的痛苦,然而现在上天给了他一个这样的机会,他真的成了一只普通虫。
他的身体不再是基因合成打底,肌肉纤维被虫为扩张几十倍暴力机器。
他终于不用每天像个囚犯一般严格地按照科研虫们制定的作息时间去抽血,化验,躺在手术台上任虫宰割。
他也终于不用在浑浑噩噩中被一直信任的虫背叛,推进燃烧着大火的房间,在痛苦中死去却毫无还手的机会……
镜子里少年雄虫苍白稚嫩的脸上全是与年龄不相符合的冷酷淡漠,秦斯将大拇指贴到冰凉的镜面上,沿着光滑的镜子一点点滑过镜子里自己的脸颊,再到脖颈,到肩膀,最后停在了锁骨处。
他的锁骨上,有三颗米粒大小的朱砂痣。它们排成一列,静静地躺在白皙纤细的锁骨正中央。
这下秦斯更加确定,这不是他原本的身体。
他没有这样的三颗朱砂痣。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跟自己容貌几乎分毫不差的少年为什么会以那样凄惨的模样被虫丢弃在垃圾站,但想来也应该是遭受了什么不公的对待。
据说这世界上两只虫拥有相似基因的概率是几万分之一,而作为基因造物,或许跟自己有着这样缘分的虫在帝国几百年的历史里也只有这么一个。
无论你是因什么而死去,都不要怕,因为从此以后我就是你,我们生命交叠在一起,我来帮你完成生命中的最后一段坎坷的旅程。
镜子内外的两只手终于重叠,掌心相贴,恍惚间似乎连镜子也有了温度。
……
“蛋要溏心的还是全熟?”
“……”秦斯从回忆里抽身,顿了顿,扬声,“都可以。”
对于这类小事,他实在是难以理解做决定的必要性,然而穆溪却跟他截然相反,他总能够孜孜不倦地钻研开发新的菜式,并且执着于比较同一种食材不同种做法来给味蕾的感觉差异。
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秦斯一直以为穆溪作为一个拥有顶尖能力的科研虫被赶出去,从而不得不在这么一个荒凉的小星球给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大学当老师,原因在于他总是在做研究的时候把实验体当成肉给烤了吃。
后来穆溪跟他解释,忿忿不平道,“他们就是妒忌我!因为新来的那只雄虫科研员喜欢我,所以他们就一起排挤我,非要把我赶走!”
秦斯:“哦。”
想了想,又礼貌地说,“是他们不对。”
穆溪狐疑地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端着他的瓜子盘踢踏踢踏回卧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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