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又已知尤侧妃已无碍,孟君淮一路上虽因伤而走得不快,但也神清气慡。
刚踏进正院堂屋的门,便听得东边传来一声柔软得带了哭腔的:爷
尤侧妃半躺在玉引的榻上,身后垫着好几只软枕,满脸都是泪痕。
他走过去,还余两步远的时候她便倾身伸手要够,孟君淮忙抬手扶住她,未及开口,尤氏就又哭出来:爷,我我害怕,我没有冒犯王妃的意思,可是王妃
她说到这里就不往下说了,委委屈屈地望一望孟君淮,手上拽拽他的衣袖想让他坐。
不远处的杨恩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说尤侧妃装可怜的本事果然还是府里头一号。瞧她这话说的,虽听上去是隐忍着没说完,但教人听着更像是王妃欺负了她了,点到即止的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
杨恩禄暗自摇头。那位从尼姑庵里出来的正妃是真善还是伪善,他从前或许还拿不准,但昨天经了小宫女的一事后,两相对比,他起码知道正妃准没有尤侧妃心狠,应是做不出戕害尤氏的事的。只不过
杨恩禄叹了口气。只不过他这宦官心里头没有那些儿女qíng长的事,能看得清楚,逸郡王置身其中,能不能看得明白,这个真没准儿啊!
可他又不想为了救王妃把昨天那小宫女的事给抖出来万一郡王爷觉得他帮衬着王妃一起排挤尤侧妃怎么办?他还不至于想为王妃送命!
杨恩禄心里的弯弯绕绕还没转完,就听前头蓦地砸过来逸郡王的声音:王妃呢?
杨恩禄抬抬眼皮:下奴方才进来时好像瞧见王妃在旁边的小佛堂里礼佛。
逸郡王嗯了一声,揽着尤氏拍了拍,道:你歇着,我去问问正妃怎么回事。
爷您伤也还没好小心着些。尤氏哽咽着咬一咬下唇,略缓了缓,又说,您也别怪罪王妃,她还年轻呢一个小姑娘罢了。
逸郡王略一颔首未再说其他,嘱咐旁边的婢子小心照顾尤氏,提步便出去了。
正院里的西厢房在玉引入府后就设做了一方小佛堂。孟君淮离得还有两丈远时,就闻到了扑面而来的檀香味。他侧首看去,正对着佛像的蒲团上,谢玉引安安静静地跪在那儿,一手竖掌在身前,一手执着念珠正缓缓转着。杏粉烫金的裙襕和蓝灰提花缎褙子的下摆一起铺在地上,和它们的主人一样安安静静。
孟君淮走进去,候在谢玉引身边的珊瑚琉璃忙要见礼,被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拦住。
但珊瑚担心他怪罪谢玉引,矛盾了一瞬后仍是大着胆子开了口:殿、殿下尤侧妃动胎气的事,和我们王妃没关系
谢玉引捻珠的手蓦地停住,轻颤间,下面的几颗珠子碰出嗒的一响。
然后她回过头,看到孟君淮真的在,刚念经祈福压下去的心绪一下子又涌起来。
和我有关系谢玉引秀眉蹙得紧紧的,懊恼得眼眶一红,我知道她有孕,不跟她争就好了!
想了想她又自顾自摇头,可是不争又没别的办法
她觉得不该这样害得尤侧妃动胎气。可饶是现在,她还是不肯把凝脂jā给尤氏去!
玉引心里拧巴死了,一边很愧疚地觉得自己真不是个好嫡母,居然为了个小宫女害得自己的庶子不安稳;可一边又觉得就算这孩子是在她自己肚子里,她也还是不肯为了他,就这样轻贱别人的xng命。
她觉得自己遇到了一道解不开的结,踌躇片刻后她站起了身,低着头走到孟君淮跟前:我不知道怎么办了,请殿下拿主意吧。
孟君淮盯着她的神色,半天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原本也没打算直接来责备她,尤氏的心思他多少是清楚的。他本想一碗水端平,听听尤氏的说法、再听听她的说法,可现在她还没解释什么,他居然莫名其妙地已经偏向于相信她与这事没关系了?!
或者说,他至少信了她不是故意的。
孟君淮长沉了口气维持住镇定:你没什么别的要告诉我了?
别的谢玉引认真想了想,恳切地望着他,我真的觉得那小宫女没犯什么错,侧妃都快把她打死了,殿下您保她一命?
孟君淮怔然:侧妃快把谁打死了?
谢玉引满目错愕:尤侧妃没跟殿下说吗?
二人眼对眼地互相望了一会儿,孟君淮蓦地被她这模样气笑了。
他别过脸去笑了两声,轻咳后又缓成一本正经的样子,抬手弹在她额头上:听上去不像好事,你还指望着尤侧妃自己同我说?
要告状必然是说别人的不是啊,有说自己不对的吗?
哦,有!这谢玉引就会!方才珊瑚说同她没关系,她非要争辩说跟自己有关系!
孟君淮眼看着她的神色从一头雾水变成恍然大悟,四下看看,把她推到侧边的椅子上坐下。无奈自己有伤不能坐,他就往旁边一杵:说吧,说清楚,你不知道怎么办,为夫帮你啊?
为夫帮你啊。
玉引被这句话弄的,感觉好像有一把墙根下的狗尾巴糙从心头扫过似的,说得她心里痒痒的。
孟君淮就知道她又得脸红,看到她脸果然红了时暗自得意了一下,更近了一步,双手搭在她肩头上把她圈近了些: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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