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引低垂着眼帘一字一顿地说到此处,才又看向何侧妃:今儿个我来是要问问侧妃,这三年里,侧妃你是怎么教的她?
王妃?何氏暗惊,与苏氏对望一眼后惶然起身下拜,兰婧还小,她若今天在您面前做错了什么,您别计较
我知道孩子还小。玉引垂眸看着她,没直接叫她起身,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的。你只告诉我,兰婧那么怕我们觉得她欺负阿祺是为什么?当时我们都在场,我们看见阿祺推了兰婧,也瞧见阿礼一直在教训阿祺。结果,阿祺还没被他哥哥训哭,兰婧倒先一步被吓着了,为什么?
何氏面色微白:王妃,我
玉引暂且没多给她说话的机会,悠悠又道:兰婧今年才四岁,二话不说就到王爷跟前去下跪的毛病是跟谁学的?她平淡地看着何氏,王府里的姑娘,来日的郡主,是谁把她教得这么怯懦?
兰婧那一跪让孟君淮看在眼里是怎样的感觉,玉引不清楚,但她乍见兰婧这样时,十分恼火。
人最要不得的就是自轻自贱,规矩固然要有,可也不能总觉得自己比别人低一头。
而兰婧的那一跪,意味着她不止觉得自己比父亲低一头,还比弟弟低一头。
她也清楚这种qíng况或许在许多人家都有,但是,在她做主母的地方,她不允许。
她还记得小时候父母总跟她说她不比哥哥差,等她长大一点儿,则会直接一点说女孩不比男孩差。那个时候她还曾觉得莫名其妙,觉得这样什么可说的,女孩自然不比男孩差啊,都是爹娘生出来的,没有人会觉得女孩比男孩差啊?
现在回想起来她才明白,如若当时父母说的是另一套话,现下她的看法可能就是不一样的。
有些道理听上去天经地义、约定俗成,只是因为她一直活在那样的道理里,如若打小就换一套给她,再歪的理听多了也会同样变得天经地义、约定俗成。
毕竟小孩子怎么想,全都取决于大人。
我们信了侧妃一次,信你日后能好好带她。目下看来,你并不能。玉引言罢一喟,见何氏想要争辩,抬手制止了她的话,今晚兰婧去我那儿睡,她若不习惯,就让王爷带她。日后怎么样,我和王爷商量商量,再来给侧妃回话。
明信阁里,孟君淮饶有兴味地带着兄弟俩洗了个澡,然后把光着身子的阿祚阿祐扔到了榻上。
给他们洗澡真是一场恶仗,他穿好衣服出来后又被泼了一身水,不得不再换一套,于是现下他很有自知之明地不挑战给他们穿衣服的事。
杨恩禄便叫来奶娘应付这项艰巨的任务,他点了点阿祚的头:你们能不能乖一点?总这么闹,你娘多累!
孰料阿祚一撅嘴,一板一眼:娘在就乖!
?!孟君淮气结,嘿你个臭小子,就欺负你爹是吗?
阿祚含着手指认真点点头:就欺负爹!
揍你!孟君淮做事一撸袖子,阿祚反应极快,溜下áng就屁颠屁颠地跑了。
他又不得不赶紧追他:回来!没穿衣服,冻着你!
阿祚还边跑边喊:不回来不回来!
然后阿祚初生牛犊不怕冷地跑出了房门,一抬眼,就见娘铁青着脸色回来了。
还带着二姐。
娘!阿祚立刻堆起了甜甜的笑容,伸手好不胆怯地朝玉引喊,娘抱我。
你又光着身子乱跑!玉引看他这样也生不出气,只好抱起他在小屁股上一拍,就你最淘,看你弟弟多乖!
弟弟也淘。阿祚没脸没皮地拉阿祐下水,不料被正在榻上被奶娘按着穿衣服的阿祐听见了,立刻争辩:我没有!
你们赶紧睡觉!孟君淮板板脸,而后看看眼眶红红的兰婧,便和玉引一道从兄弟俩的房间出去了。
他背着兰婧压音问玉引:怎么把她带来了?
我没忍住。玉引叹气。
他们原本是没打算直接把兰婧从何侧妃身边带开,可是,她在何侧妃那儿越想越生气!
兰婧才多大?在亲生父亲面前说跪就跪,这是心里有多少恐惧啊?
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就明天一早送她回去。玉引蹲下身摸摸兰婧的头,兰婧不怕,今晚你父王带你睡哦,母妃睡西屋,有事要找母妃的话就过来。
嗯。兰婧可怜兮兮地抹了抹眼泪,还是乖乖地跟着他们进了屋。
玉引沐浴更衣之后,小心地去东屋瞧了一眼,发现兰婧已经睡了。
孟君淮躺在外侧,瞧见她时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手轻脚地起身走过来。
怎么了?玉引轻道,看看兰婧,又说,睡得挺快啊。
孟君淮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平常总是他们夫妻一起睡,玉引带孩子睡的时候少,他带孩子睡的时候更少。
所以孩子们偶尔跟他一起睡时,就觉得特别新鲜,阿祚阿祐能折腾他到后半夜,和婧则爱缠着他说故事。阿礼则画风清奇些,爱拉着他问近来不懂的功课。
这都很正常啊,他近来忙得底儿掉,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时间少,那在他难得能抽出时间陪他们的时候,他们愿意缠着他就对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