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妾身遵旨。方氏离座深深一福,恭敬应下。玉引随之一福,规规矩矩地告退。
她的手搭在楼梯扶手上时,有意无意地侧头扫了一眼。魏玉林眼中的恨意隔着三道帘子都挡不住,如利刃一般,恨不得将她活剐。
玉引蔑然一笑,而后维持着这种笑意拾阶而下。踏出殿门,猛然qáng烈的阳光照得她一阵恍惚。
玉引?方氏一握她的手,玉引摇摇头:我没事。伯母先去参见皇后娘娘吧,就说就说我身子不适,改日再来谢罪。她说罢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孟君淮迎过来时她都没停,她伸手在他腕上一叩,拽着他一道往外去。
踏出月华门,玉引蓦然脱力。
孟君淮赶忙架住她,急问:怎么了?!
玉引瘫在他怀里缓了好一会儿,虚弱中却笑出来:没事,我想我办到了。
她虚了一路,直至回了府,孟君淮才小心地问出了始末。
玉引如实告诉他,她在皇上心里埋了一颗疑惑的种子!
她很清楚广信王的事孟君淮只告诉了谨亲王,并没有禀乾清宫,那封折子根本不存在。可是,她这样理直气壮地说出来,皇上不会无端怀疑她说的是假话。
那么,找不到那封折子,这份怀疑就要有人来背了。
此事又和其他事qíng不一样。类似于皇子觐见而不得禀报之类的事都是小事,魏玉林可以推说自己不知道。但手握兵权的藩王擅离封地则是一等一的大事,扣押相关奏章的罪名他根本背不起。
诚然,他可以说自己忙忘了、又或是折子被手下人弄丢了。但这样大的事,皇上必定会怀疑他为何不在收到奏章后立刻禀奏。
他也可以咬死了说根本不曾收到过那本奏章,用在路上弄丢了之类的理由搪塞那玉引便赌,皇上仍会有一定的可能不信他。
毕竟,广信王入京的事,皇上也明显不知道。
魏玉林为什么没禀呢?她会这样想,皇上更会。
她十分清楚这种怀疑不足以直接除掉魏玉林,但是,只要皇上心底对魏玉林有一些不信任,皇子们的处境就不一样了。
孟君淮听罢有些惊异地深吸了口气:欺君啊你
玉引一哂,回看过去:只有你知道我欺君,你要告发我,让皇上治我的罪吗?
孟君淮失笑,转而正色:不敢,夫妻同林鸟,你被问罪我也没好果子吃。
他说着沉吟了会儿,又道:近来府里要多加防范,以免魏玉林伺机报复。
于是在ūn末夏初的时候,府里前所未有都紧张了起来。每一顿饭、每一道菜都要经三次仔细查验,熏香、茶饮之类也都分外当心。这种紧张的气氛一蔓延,连孩子们都有所察觉了。
玉引便看到和婧拿着一根小银针在阿狸的鱼里戳来戳去,戳完之后抬头看看,又戳进两个弟弟的蛋羹里。
和婧。玉引笑着一握她的手,你试完阿狸的又试弟弟的,这蛋羹就不能吃啦!
啊和婧一下回过神来,不好意思道,我没注意,我让厨房给弟弟重新做!
没事,我看他们现下也顾不上吃。玉引瞧瞧在院子里折腾的阿祚阿祐,拉着和婧的手坐到榻边,哄她说,你不用这么紧张,现下确实有些不一般的事,这个母妃不瞒你,但父王母妃都很当心,你放心过日子就好!
我也小心一点,不是更好吗?和婧反问她,眨眨眼,又说,夕珍说母妃是怕有人给我们下毒,我就怕阿狸和阿祚阿祐出事。我们一起小心,我保护他们!
哎呀和婧你真好
玉引把她抱起来放到榻上,又跟她说:你还记不记得,去年父王母妃说要给你挑夫家?
和婧被这话题击得一懵,怔怔望着她,记得
父王挑中了个母妃的侄子给你,改日你们可以先见见。你喜不喜欢,都要如实告诉母妃哦。玉引摸摸她的头,别怕,你的看法才是最要紧的,我们挑出来的人也不bī你嫁。
和婧撇撇嘴,觉得心绪特别复杂。挣扎了好半天,问玉引:那如果我嫁给他,还能回府跟母妃睡吗?
噗。玉引忍了一忍没忍住,扭过头笑了一会儿跟她说,你不用现在就琢磨这个这种事,等你长大就懂了。
和婧现下就爱粘着她睡,可等来日跟夫君过得好了啧啧,估计想哄她回来住都难。
玉引噙笑想了一会儿,又轻叹了一口气。
她很清楚孟君淮现下催促给和婧订婚的原因,也知道他在极力促成她的堂妹与皇十五子的婚事。无他,实在是现下每过一日,就离变天更近一日。他们自然想在那一天到来之前给自己增加更多的筹码,而她谢家的力量,不可小觑。
唉,叔伯长辈们原都是想让谢家明哲保身一些年,在朝中冷一冷,再重新出山的。这是谢家数代以来一直延续的做法,到了兴盛时总要这样冷上一冷,避免盛极而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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