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馆里,尤则旭犹豫再三之后还是只叫了碗素面,面端上来一瞧,眼泪差点下来。
尤家在京里确不算什么豪门望族,但这么凄惨的年,他也还没过过。可也没法子,他被姑母从王府骂走那天想回家来着,家里却不给他开门,非叫他回去向姑母谢罪。
按理说一家人没有说不开的事儿,尤则旭又是小辈,让他谢个罪算不得为难他。
可他心里憋着一口气,横想竖想都觉得这事自己没错,无论如何都不愿低这个头。
于是他便自己出来打拼了,十五六的年纪,自己在京里混饭并没有那么容易。好在他这几年书也没少读,便在个做小生意的人家教人家孩子读书认字,每天也能赚个饭钱。
堂堂亲王侧妃的侄子、在王府长大的公子落到这田地,尤则旭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叹了口气,闷头吃面。
一口气吃了半碗,素面没什么滋味,但热腾腾的也很暖身。听到对面有动静时他抬起头,定睛一瞧,眼前多了个怪人。
说是怪人倒也没什么别的怪,只有一样这面馆生意并不算好,桌椅空了大半,他偏生在自己对面坐。
尤则旭蹙了蹙眉,那人就跟没瞅见他似的,一口气跟小二叫了一堆菜:牛ò面来一碗,单加五份牛ò;蹄筋一碟;酱肘子一碟;鸭脖酱香的、麻辣的各一碟,再来两个荷包蛋。
一大溜的荤菜,让尤则旭光听都听饿了。
他闷头加紧吃面,想在这人的菜端上来之前赶紧走,不过还是没赶上。
各样ò食端上来,谢继清从桌边的筷筒里拿了双筷子,夹了块牛ò吃。
尤则旭看都不敢看他,继续吃自己的素面,脑袋顶上扔过来一句:叫多了,帮我吃两口?
尤则旭一滞,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这人有来头有目的,再想想他方才叫菜时的谈吐,也不像市井闲人,不由得生了警惕:你谁啊你
谢继清又吃了块牛ò。
老实说,最初听说玉引让他帮忙找个尤家人时,他心里真不是滋味。自家妹妹嫁进王府有个小门小户出来的侧妃在那儿放着就够添堵了,现下她居然还要a心这侧妃家的事?
但着人一找,听说这位尤家公子离家出走之后没死没残,而是在自谋生路,他又改了些看法。
谢继清把那碟酱肘子端给他:你还不配让我亲手下毒,咱边吃边说。
尤则旭迟疑了会儿,没能扛住肘子的诱惑。
待他吃完了一口,谢继清才又说:你不是逸亲王府的伴读么?很巧,我女儿也是。
咳尤则旭一口没咽完的ò渣呛在嗓子里,瞠目结舌,谢大人?!
逸亲王府,孟君淮在应付了一天登门拜年的客人后回到正院,进屋就看到玉引在伏案发呆。
怎么了?不舒服?他过去一抚她的额头,玉引摇摇头,叹气:尤则旭还没找到,这就又过去两天了。
你还真担心上了?他有些意外,拉出凳子在她身边坐下,是他们不懂事,等人找回来,就让他回尤家去,再不许进府了。侧妃那边,过着年罚她不吉利,过了年你看着办。
哎玉引一挡他,皱眉说,侧妃这回是不对,但我瞧着,跟这尤则旭可没什么关系。
她说着叹了口气,接着就把这两日从孩子们那儿听来的话跟他说了。他们都说,尤则旭平日里读书特别努力,从来不惹事,但他们谁需要帮忙的话,他肯定会出来帮一把。
和婧说:他其实帮阿祚阿祐送过好几次书,不过每次都是送到正院门口就走了,从来不进来。
夕珍则道:我都对他没什么印象,平日虽在一个屋子里读书,但他都坐在后面不吭声。这回他一走我才想起来,有一阵子我用墨用得不趁手,他还送了我一方墨来着,那墨先生一瞧就是好墨,不过我去道谢他也不肯多说什么。
玉引告诉孟君淮:我让人查那墨了,说是之前他过生辰,你随手给他的。
孟君淮很诧异:还有这事?
嗯,真是好墨。至少搁他们东院,那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得上的东西。玉引说着心里发酸,所以我瞧这孩子挺好的,犯不着真把他赶走。再说世子这事不提那是不提的时候,一旦立了阿祚,不知道阿礼会不会心里不舒服,此时再把他表哥弄走,他不是更难过了?
孟君淮沉吟了会儿,没直接给她答案,只说让他想想。但彼时二人都没想到,次日一早谢继清和尤则旭一起来了王府,而且径直去了前头的书房,找孟君淮。
玉引听说后也赶紧过去,谢继清喝了口茶,猝不及防地扔出一句:我打算收这小子当徒弟,拳脚功夫练好了就进锦衣卫,文比武qáng就弄进翰林院混资历去。
孟君淮和谢玉引差点一起把下巴砸地上。
愣了半天,玉引憋出一句:哥您说什么?
他能学出来,他自己也愿意。谢继清说着,一睃尤则旭,尤则旭立刻道:是,殿下,您让我去吧。我本也该娶妻出府了,与其不如
玉引迟疑着看看自己的兄长、再看看府里侧妃的侄子,最后目光落在孟君淮身上。
孟君淮则先看了看尤则旭,然后凝睇着谢继清默了会儿,一点头:行,我这儿没问题,你给尤家带个话。
一瞬间,尤则旭喜上眉梢,当即一揖:谢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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