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祺到的时候,就见三弟正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碰孩子的脸。
领他进来的宦官压着声道了句二公子回来了,兄弟三个一下子都看了过来,而后先迎过来的是大哥。
回来了?挺快嘛。阿礼笑着一挽他的手将他拉进去,指指摇篮里的孩子,这个你快抱走,不然你嫂嫂天天盯着她,都不理我了。
对不住。阿祺显得有些局促,目光往女儿身上一落,就挪不开了。
他心里的感触有点儿复杂,好像觉得很新奇又很不真切。他盯着孩子看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暗自跟自己qáng调说这是我女儿,然后他走到摇篮边上认认真真地看她,心下不由自主地试图分辨她哪一处生得像他、哪一处又像香盈,再从怔然中抽离出来时乍然惊觉自己似乎已晾了兄弟们好久,忙轻咳了一声,寻了个话茬:她叫什么名字?
阿礼睇着他笑,你的孩子,你不起名字,问谁呢?
也就是说现在还没起名字?
阿祺滞了滞,又问:父王怎么说?
父王想给她取名字来着,母妃劝他说等二哥回来。阿祚言简意赅地解释之后一哂,二哥别担心,父王母妃对这孩子没意见。
阿祺松了口气。斟酌了须臾,开口时还是很犹豫:那那个
你是想问罗氏吧?阿礼替他开了口,继而便看向阿祚阿祐。
阿祚颔首,只说:她在正院,没事的。
倒是阿祐添了一句:我前两天去问安的时候看见她了,气色不好,但这事肯定跟我母妃一点关系都没有,母妃就不是那种人。
阿祐!阿祚一横他,嫌他这话说得太直白。他们的母妃不是那种人,那就是说尤侧妃是呗?
尤侧妃她确实是可你别当着大哥二哥的面说啊!
没事没事。阿祺赶紧打圆场,苦笑着默了会儿,又说,那我先去正院问个安,前阵子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兄弟三个都说没事啊自家兄弟你客气什么?快去正院,晚上咱一起吃个饭。
阿祺便没再耽搁就走了,待他离开,阿礼重舒了口气:眼瞧着比半年前稳重,没白去。
阿祚则啧了啧嘴:还眼瞧着瘦了呢。
是瘦了。阿祐附和了一句,说着就起身往外走,我让膳房加几个菜,给二哥补补!
正院,父子重见的场景稍微有一点点尴尬。
主要是因为阿祺心怀愧疚,而孟君淮又非要摆一张严父脸。
玉引在旁边坐着,瞅瞅大的又瞅瞅小的,眼看着孟君淮说了句回来了?阿祺应了声是之后就安静得再没动静,不得不自己琢磨出点话说。
于是她想了想说:去看过孩子了?
看过了。阿祺颔首,辛苦兄嫂照顾孩子
你知道自己让你兄嫂辛苦了就好。孟君淮板着张脸,我告诉你,这事就这一次。你再弄出这么一个来,你们就连大的带小的一起给我滚。
阿祺心里一紧,紧了好一会儿,才应出一声是。
他十分清楚,父王母妃能允许香盈把这孩子生下来,是特别不容易、也特别幸运的事儿。不容易的是他们在礼数上放了他一马,幸运的则是父王掌着锦衣卫,将香盈查了个底儿掉,得以确定这孩子的确是他的。
否则,但凡有那么一点疑点,这孩子都不能生。这种事上必是宁可错杀,也不能让王府养一个从八大胡同出来的、而且还不相gān的孩子。
孟君淮啜了口茶,没好气地睇睇他,又道:守陵之事是我提的没错,但旨意终究是宫里下来的。你明天写个折子递进去,说说进来的事。
阿祺又应了声是,玉引看孟君淮还绷着张脸,就适当打了个岔:我们没给孩子起名,你是当父亲的,你想一个吧。
我一个名字旋即在阿祺心里冒了出来,但他一睃父王的神色,就把那个名字咽了,回话说,那我想想,想好了回给父王母妃。
行,也不急这一会儿。玉引点了头,再瞧瞧孟君淮,见他好像不打算再说什么了,就径自又道,那你先去歇着吧,兄弟们都念叨着你,明婧也总说想二哥了。你歇好了同他们玩玩,功课的事先缓两天。
阿祺应下,见父王点头,便就此施了个长揖告退。
他到底也没直接将香盈的事直接问出来,因为他实在怕再给香盈惹麻烦。
如果当初他也这样谨慎就好了。那杯暖qíng酒他不是扛不住,不该就那么顺水推舟地跟香盈成了事。
他们思虑得都不够周全,可受苦的只有香盈一个。
阿祺想得鼻中酸涩,踏出堂屋后,他望着渐黑的天色长长地吁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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