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是前事,点到为止。便是这样一个用兵如神的少年,此刻却奉天子旨意,带了足足三千兵马,朝东而去。沿路各国诸侯宴请成觉,送了许多奇珍异甲,仍旧寻不到他此次行动的一丝端倪。成觉此一路也未铺张,只着一身枣红铠甲,可在众兵士之中,他眼睛太过明亮高傲,显得格外扎眼。
这个冬日尤其寒冷。成觉骑着白如山间之雪的骏马殊云,背着金箭,在山道之间疾驰。他身后的三千军马扬起了寒气和飞烟。殊云之美,仿佛已踏过尘世之埃,奔越飞起,带着冠着红缨白珠的少年将军,驰骋在天边。
路上渐渐弥漫起大雾,翻过越姬山,马上就要到平国境内了。
越姬相传是战国时越国夫人,姿容秀美,越国国灭,夫人战死,化身为山,生生世世保卫越国子民,此山因此便命名为越姬山。越姬山长年大雾,仿佛是这石头夫人的衣衫缦带,平添了几分旖旎美色。
此一日,天又着实yīn沉,到了辰时,太阳才慢腾腾地冒出山尖。雾气渐渐散去,青山此时虽枯零了,但映着朝阳,却别有一番疏朗气韵。
成觉快马疾驰,他治军极严,这一路,身后兵将竟无一人开口闲聊,灌了风尘寒霜,士气依旧高昂。
可是,越姬山脚一个奇怪的男人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男子戴着糙帽,脚上一双布鞋,瞧不清楚面容。
成觉一看到他,反而笑了,挥手命众人停下。
云卿来了。
男人也笑了,从怀中掏出一个檀木的盒子,单膝跪下,温柔道:殿下已至,敢不亲迎?此为薄礼,望吾君笑纳。
成觉伸出修长的手,男人缓缓将盒子递上。成觉打开盒子,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腥甜,眼睛眯着,眉毛却舒展开来。
天上乌云瞬间汇聚,雷声轰鸣。
男人摘下糙帽,温柔道:殿下,要下雨了,容小臣避一避。
成觉俯身望他,似乎未听明白他说些什么,却被男人一瞬间圈住了脖子,只在这枣衣少年耳畔轻轻笑着,喷出微微的热气,殿下气运旺,替小臣挡一挡,也不枉费臣这般艰辛。
不过一瞬间,惊雷忽起,劈到了那一身铠甲之上。
第八章 大昭卷判相
左相嬴晏,家世戾,xngqíng洁癖,不与人jā。白衣身,年二十,立奇功。退夷十万,芳百年。
《名相赋第三章》
这个冬日格外的冷,平国东郡的酒馆生意十分红火。环绕着东郡,隔断五关的护城水赤溪百年未结冰,今年却也奇异地上了冻。这并不是件什么好事,因为赤溪水势湍急,是平国和大昭东疆天然的屏障。多少次,隔海相望的东佾夷国以命相搏过了五关,却面对赤溪束手无策。
赤溪子今年忒怪!水势这样急,竟也结成了铜镜面。昨夜个降了白,婆娘添了两áng被一个炉还是架不住的腿凉。今儿早上我晨起磨浆水掀豆皮,打着哈欠,眼没睁明白,你猜怎么着,倒腾半天磨没动静,只听嘎嘣一声脆!酒馆旁边的小贩子边舀甜豆腐递给几个喝了酒的客官边笑道。
如何了?几个穿着胖大棉衣的酒客追问道,这其中有一个是军爷,正常休沐三日,与朋友约到城内饮酒驱寒。
哈哈,说了您倒也不肯信!夜里太冷,野外的媚猫子钻进了磨里,它本就冻僵了,我一转磨,它尾巴断了,嘎嘣脆。豆腐贩子眉飞色舞,从腰中掏出一段细长的áng色尾巴来。
众人啧啧称奇。这媚猫子本就是个稀罕物,传说有些灵通,是个极吉祥的物事,山野人迹罕至处才或可见一二,逮它何其难,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我听先人说,猫子断了尾巴倒也不会死,可是真的?其中一个问道。
贩子又舀了一碗递过去,点头笑了,正是呢。我婆娘说它灵罕,可不能害,便把它放了,又常听人说它的尾巴也有几分灵xng,可保平安,我便系上了。
酒馆对面是一个jì馆,二楼的窗推开了,到了午时,这些女子方有些动静。最近东郡的楚馆生意都不错,大昭刚打了一场胜仗,锐不可当。近了年节,便放松了些。楼上几番娇俏笑骂,其中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探头问道:豆腐郎君,媚猫子尾巴卖不卖?
那几个客人伸长脖子,却瞧见室内几个对镜梳妆,香肩半露的女孩儿,顿时色与魂授。丫鬟慌忙遮窗,休沐的军爷却呸了一口道:可见是几个婊子,倒值得你们这样了!这才是没见过世面呢。
那丫鬟并不能瞧清楚相貌,一头乌压压的漆黑发挡住了眉眼,倒也不恼,轻声道:这世上美人何其多呢,我们自是见识不够,但倘使你见识够了,却也益发不肯说这样的话,折损姑娘的名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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