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īn阳相隔。
姬,可想要盖头?
甚想。
我不知自己的哪一句话欢愉了楚王,他哈哈大笑起来,掏出随身拭剑的白巾,扔到了铁笼中,然后把剑扔到我面前,道:豹血染色,犹胜沅陵朱。
沅陵是产朱砂之地,他的意思颇是明显,他让我杀了豹子,用豹血染一条盖头来戴。多少楚臣哄堂大笑,还有什么比此事更可笑?一个急功近利的jì女要靠牺牲生命的代价去搏杀后半生的荣华富贵,见她惊吓,岂不欢愉?见她惶然跌倒,哭爹喊娘,岂不欢愉?
他们等着看我的丑态,一个下等人的丑态。我低头拾剑,那剑十分重,一时间,弯腰垮背之态又逗笑了许多楚人。我双手抱着剑,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铁笼,sò一吼,我吓得打了个激灵,楚人又笑。我看着sò轻蔑地俯视我,看它发自内心地嘲笑我、厌恶我,楚人笑得几乎打跌。我知道我这区区侠女瘦骨伶仃,我知道我咳嗽起来的样子有些滑稽,可是,我必须大声咳嗽,掩饰心内那个吓得半死的可怜虫。
我握住了剑柄,刺入了那豹子的心脏。
四周终于安静。
他们终于,不再笑了。
盖头殷红。
山君猜我当时在想什么?我在心里唱力拔山兮气盖世,我觉得自己力气挺大的。
那一晚,我扶着酩酊大醉的楚王入了dòng房。他已不省人事,却对我有了那么几分赞赏,允许我随身伺候他,摆摆手,便让其他随侍的宫人去了。
我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机会。
我掏出了随身带着的匕首,刺入了他的喉管,就像对着刚刚那头豹子。
我看到他瞬间睁开的双眼,他不敢置信,是啊,他怎敢相信自己会死于妇人之手?
他挣扎着问我是谁,我趴在他的耳边唤了三个字。
他睁大涣散的双目,无力地垂下双手,不再动弹。
我知道自己大概也活不久了。我拔出匕首,把被子盖在楚王的尸体上,就躬身退了出去。侍卫不察,以为楚王熟睡,并未生疑。
染着sò血的盖头被我留在了尸体之侧。我一直想要一块盖头,我曾经无数次想过,我那身着红袍、发束金冠的夫君挑起这块盖头的时候,我一定要清清楚楚看着他,和他从此长长久久在一起,然后有了孩儿,我教我的孩子读书,他便教他懂得世间道理。若我有妇人之仁,宠坏了孩子,他也许还会连我和孩子一起训斥。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能一直瞧着他,我想我会一直微笑。
可是现在,并不能了。
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回到了那条藤结旁。我跪在那里,扒开了糙,看见它晃晃dàngdàng的,就像有着鲜活的生命。
我一点一点地往下拉着,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出,似乎享受着秋后刑前的最后一顿热乎饭,明明知道结局,却因为留着一丝奢望,不肯就此看开。
然后,长长的藤结就顺着滑润的月光从墙外掉落墙内。它们蜷缩一团,安安静静地,生命便停止了。
我拿袖子揉了揉困乏的眼,有些无奈地笑了,然后就抱膝坐在了那里。
这世界深切地空旷,深切地寂寞。我觉得它太大了。
故而,纵有传奇,也匀不到我这里。
所以,你瞧,山君,女孩儿幼时看那许多才子佳人的故事又有什么好处?你道你就是那个佳人吗?这其实本是个笑话。
我并没有逃走,因为我逃出去了也会被抓回来。我只能迎向我最后的命运。我劝慰自己,这样,死也死得英雄点。我杀了王,定有后人为我列传,倘使逃了,这故事大打折扣,反倒没了壮烈感。
第二日,自然事发,楚王幕僚拿着尖刀,就要刺入我的胸口,百国闻名的云相却带着天子旨意来了。
云相道自己一直暗查齐王一家谋逆之事,发现竟是楚国从中作祟,真乃旷古未闻之冤案,天子细思,愤怒之外,都觉荒唐,命云相带王军速拿楚王。
可现在问题来了,楚王被我gān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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