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里放声尖叫,却听到整个天空都回dàng着她凄厉的喊声,回dàng在这即将毁灭的世界,犹如鸿蒙之音,惊天动地,伴随着巨làng拍岸、电闪雷鸣,还有从古至今,亿万生灵的死生痛哭、凄凄哀啼。
怎么了?
这一切都怎么了?她瘫倒在地,手里抓着那串栀子,栀子在她触碰的刹那也迅速凋零,化作齑粉。
小骨!
男子的心几平被她这声凄厉的叫喊震碎了。他追上前,将惊慌失措的她抱在怀里。
不要害怕,是师父啊。
她许久才平静下来,抬起头,看着他的脸,那脸是那样陌生,又是那样熟悉。
师父?
听我的话,闭上眼睛,睡着了,一切就都不存在了。
男子抱住她,丝毫无视身边山倾海倒、世界末日般的景象。
六百零一、六百零二、六百零三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想要触碰他的脸,半途又缩了回来,摸摸自己的脸,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泪流满面。
突然,骨子里不知从哪儿涌出仿佛积压了几世的伤悲和困顿疲倦。
她在他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
男子只是紧紧抱住她,身后的巨大房屋轰然倾倒,狠狠朝他们砸下。
漫天黑雪,天空是诡异的深紫色。到处都飘着燃烧后的香纸,仿佛下着永无止境的倾城之雪。这是他毁灭后的世界,生机灭绝,只剩下一片劫灰。
白子画手一扬,仙索松落,十七根销魂钉从她身体里脱出,花千骨从诛仙柱上狠狠摔在了地上,十七个窟窿血流如注。
虽然花千骨是长留乃至天下的罪人,却究竟是我白子画的徒弟。是我管教不严,遗祸苍生,接下来的刑罚,由我亲自执行。
那声音空dòng陌生,听在耳中,分明是另外一个人所说。
鲜血漫过脚边,他视若无睹,举起了断念剑。
不要!师父,求你,不要至少不要用断念小骨哭喊着,声音凄厉。她一只手抱住他的腿,一只手使劲地抓住断念剑的剑柄,却只是从剑上抓下来当初拜师时他赐给她、后来被她当作剑穗挂着的那两个五彩透明的宫铃
寒光划过,手起剑落,没有丝毫犹豫。花千骨身上大大小小的气道和血道全部被刺破,真气和内力流泻出来,全身筋脉没有一处不被挑断。
整整一百零一剑,她死尸一样倒在地上,微微抽搐着,眼神空dòng,面色呆滞,再不能动,更多的鲜血奔涌而出。
冰冷、黏稠、红色的血液像有生命一样在地上缓慢爬行,然后藤蔓一样缠着他的腿往上,接着触手一样刺了进去,在他的身体里钻探迂回。
他从未感觉如此痛苦,已经分不清疼痛的部位是他替她承受那六十四根销魂钉的位置,还是他的心。
终于,那曾经冷硬如冰的心被她的血液刺破,盛开出一朵巨大的血色红莲,鲜艳妖冶,撕裂了他的胸膛,骨刺森森,他弯下腰低喘,疼痛得连灵魂都在颤抖。
一个声音在耳边凄凄地说:
师父,你不要小骨了么?
白子画猛然咯出一口鲜血,从梦里醒了过来。
窗外,寒月一钩,冷光瘆人。
他翻身坐起,面无表qíng地擦去唇角的血迹,低下头,借着窗外桃花下的一片月影,看着手中那几乎快要泯灭光芒的验生石。
小骨,快要死了
他昏昏沉沉,病了一月有余,始终把花千骨的验生石紧握手中,哪怕昏迷不醒。
这已经是花千骨被钉销魂钉、废道行、剔仙骨、挑筋脉,被逐到蛮荒的第三十八天了。白子画自以为她身负妖神之力,定然不会有事,会慢慢康复。可是验生石还是一日比一日暗淡。
夜夜惊心。
他也仿佛只剩下了最后吊着的那口气,苟延残喘。他算准了她的妖神之力,还派了哼唧sò去蛮荒照看她,却终究漏了一点,她自己根本不想再活下去。
一道青影飘然落于院中。
如何?白子画巍然不动,语气却染上了一缕未曾有过的迫切。
笙箫默犹豫半晌,终推门而入,走到他榻前,蹲下身子,望着他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担忧而哀伤地摇了摇头。
还是没有寻到。瀚海大战时,遗神书就已灰飞烟灭。
听完,白子画面无表qíng,一头栽倒。笙箫默一惊,连忙上前抱住他。
你这又是何苦?你平生就这一个弟子,想办法接她出来吧,她受的罪早已足够抵她犯下的错。
白子画缓缓站起身来,那从前超凡屹立于九天之上的长留上仙,此刻单薄苍白得如同一缕烟尘,仿佛随时都会随风化去。
没有遗神书,就决计不能让她出蛮荒。
白子画的语气依然冷漠而坚定。他披上外衫,qáng撑jīng神,大步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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