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抹qíng绪也极快地消逝,灰衣人盯着韩烨缓缓道:殿下,陛下为君,您为臣;陛下为父,您为子。老朽想知道,就算殿下您觉得陛下做错了,您又能如何?如今的朝堂上,陛下不会放过帝梓元,也不会放任帝家壮大威胁韩家江山,您如何保全帝家?难道要弑父夺位、弑君夺权、拱手山河让予帝家不成?
父皇错了,孤不能错。他做错的,孤会替他为帝家、百姓和天下还回来。至于如何保全帝家,那是孤的事,与尔等何gān。
韩烨缓缓开口,神态间没有半点犹疑。
灰衣人微微一怔,看着韩烨,恍然叹了口气。
难怪难怪先皇会留下那样一道传位遗旨,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殿下您和陛下当真不一样。
十七年前先皇韩子安崩逝,留下了一道传位遗旨,里头除了立韩仲远为帝外,亦同时立皇太孙韩烨为太子、帝氏女帝梓元为太子妃。若当年未曾发生帝家冤案,如今看来,如韩烨和帝梓元为帝后,大靖一统云夏、延绵国祚盛世百年几乎已成定局。
可惜
三位既知有些事不可为,何不放下执念,尽早回头。若不回头,无论诸位前来受谁之令,对孤而言诸位都行了勾结外族、诛杀统帅、祸国殃民之罪!依大靖刑法,按罪当诛,孤亦不会手软!
韩烨沉声劝降。这半刻时间,韩烨已经猜出虎啸山上只来了这三位准宗师,其余七人并不在此。
殿下既处宫闱,便知有些事身不由己。灰衣人摇头,陛下若不能辖制我等,又怎会放任我十人来这西北战场。今日一战,生死由命,无可化解。
三位准宗师对望一眼,神qíng沉重。
若是我等今日战败而亡,他日殿下荣登大位或是帝家掌权于天下之时,还请殿下和靖安侯君念及我等当年追随匡扶之义,免我十族满门之罪。
三人同时向韩烨拱手执半礼,几乎同时开口。
苍茫天地,这三个行下半礼的准宗师身上恍惚间袭上了浓浓的悲凉落寞之意。
当年骁勇护国,如今迟暮祸民。这十人被权位蒙了心智犯下大错,一世名节尽毁,不是不想回头,只是到了这一步,再无回路的可能。
半晌,韩烨转身,接过温朔手中的帝梓元朝绝壁后的dòng口走去。
孤许诸位承诺,今日西北之事,将来绝不祸及十位前辈的族人。归西,送三位前辈上路。
韩烨步履未停,却终究留下了储君之诺。
三位准宗师未起身,朝韩烨远走的方向又拜下半分。
是,殿下。归西受令,拔出手中长剑,和长青、苑书、吉利联手朝这三位准宗师而去。
身后的刀戟拳脚声在耳边隐去,虎啸山上大雪始终未停,韩烨抱着帝梓元走过绝壁,一路朝山下步行而去。
怀中沉睡的人安静而温和,恍惚间让他想起当年那个跟在他身后弯着眼叫她太子哥哥的小小孩童。
韩烨紧紧抱着她,如整个世界在握。
梓元,不要放弃。
不要放弃活下去,不要放弃相信我。
我们这一世如此艰难,可那又如何?
只要你还在,纵使命运十倍厄难于我,这一生,我甘之如饴。
他们身后,温朔远远望着,始终未曾上前。
皑皑白雪,映着孤孑的两人。
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温朔想,或许这句话,等待了他们半生。
第三十八章
漠北冰雪连天,邺城位处北方,城墙上的寒冰覆了三尺厚,刀戟难破,长梯难攻。邺城和云景城遥遥相对,西边的云景山将两城联袂而生。当初云景城作为塞北第一大城抵御北秦,相比之下邺城不过一边陲中型城市。
鲜于焕统率八万铁骑戍守云景,对邺城虎视眈眈,却偏偏奈何此城不得。苑书靠着三丈高的冰墙硬生生扛了三个月,当初带来的十万帝家军也只剩五万,且大多是疲惫之师,若不是三日前补给的粮糙入城,恐怕再难支撑下去。
鲜于焕日日在城外秣马厉兵,只待ūn暖花开冰墙融化,便是他们攻城之日。
这一年多亏你守在邺城,才没让鲜于焕和连澜清东西两线联手成功,辛苦了。韩烨一身盔甲,看着不远处的云景城,朝一旁的苑书道。
韩烨和帝梓元是秘密入城,除了苑书等一gān将领并无他人知晓,故韩烨入城后一直一身盔甲,从未在人前露出相貌。
苑书和帝梓元一块儿在晋南安乐寨长大,行军布阵两人都得帝盛天真传,极是难缠。三国混战之初帝梓元把帝家十万大军jā付苑书后便再也不曾过问军队里细枝末节的事。苑书独自一人领着十万大军一路向西,三个月便收复了邺城,她将邺城周边逃出的青壮年收拢入军,壮大守城力量,在入冬前疾风扫落叶地把邺城周边北秦边防小城的粮糙抢掠一空,从此未再向韩烨和帝梓元要过一分粮糙,囤积粮糙后她遣人将七米高的城墙补修至三丈高,硬生生靠着一个边陲小城把气势汹汹率十五万大军前来夺城的鲜于焕在城外足足堵了三个月。
半年来大仗小仗爆发了不少,北秦十五万之众消耗了七万,帝家军也由十万jīng兵锐减至五万。
鲜于焕恐怕做梦也没想到,他二十几年前输给了帝盛天和韩子安,二十几年后大靖的后起之秀会毫不逊于两位开国帝者,将他御于中原之外。
殿下你言重了。苑书大大咧咧一笑,我读书不多,大道理不懂,但我们武者习武,护百姓保国家是本分,城里的都是大靖百姓,但凡我还有一口气,我一定竭尽所能,不让他们死在我前面。她一身布衣,眉眼利落,话语里带着晋南女子独有的慡朗大气和战乱里一个守将的视死如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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