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景兴帝这么说,朝臣一下子将目光都移到了沈华善身上。
沈华善是曾经的太子詹事,又是长泰帝留下来的顾命大臣。对于皇上的心意,他必定能知一二的,某种程度来说,他的奏言,就代表着皇上的心意。知道了皇上的心意,那么就好回话了这是绝大部分朝臣的心思。
听到景兴帝这么说,沈华善心里咯噔了一声,忽觉有一种危机感,虽然他能猜得到景兴帝的真正心思,但是在朝堂之中说出来,这是绝对不能轻忽的事qíng。一个弄不好,说不定会留下什么把柄。
想到这里,沈华善踌躇着说道:皇上圣明烛照,所虑所思非臣等所能知道。谋反之罪,定必诛之。对于庸王和悯王的处置,臣定当遵照皇上的旨意。尽心竭力,敢不ǔ命。
他这一番说辞,听得户部尚书江成海心里默默称赞:说得真是漂亮!表面上回到了皇上的疑问,实则什么都没有说。御前应对的最高技巧,就是这样啊,说了等于没有说!
而景兴帝,听了沈华善这一番言辞,心里却是不满意。如今,他就是要沈华善在朝臣面前表一个态度,不然,他接下来要做的事qíng,都没有个台阶下。
那么依沈大人之见,究竟如何?景兴帝这样问道,他的语气沉了下来。这就表示,他要从沈华善口中得到一个明确的回答了。
在景兴帝看来,沈华善就是他选中的一只棋子,棋子的作用,就是执子者想让它移向哪里,它就必须移开哪里。如今景兴帝要借沈华善的奏言,把自己无法直说的话语说出来。
景兴帝想要仁名,他不能在朝臣和百姓中间留下bī杀手足的恶名,是以一定会暂时留着庸王和悯王的xng命。但是,他不能直接这样做,因为两王犯的是谋反的大罪,若是他不追究,朝臣和百姓必定会想着效样,这对于他的威严来说,是一种损害。
所以他才迟迟未有对庸王和悯王进行处置。帝王遇到这样的两难,当然是要臣下从中调度了,沈华善,就是他选择的最合适人选。
只要臣下陈qíng,以皇家骨ò至亲之名、又以先帝新崩之名,他才能顺着台阶下,才能留下善待兄弟的贤仁之名。
帝王心术,不仅仅体现在和稀泥,更体现在这种应对处置之中。
景兴帝语气中的不悦,沈华善听出来了,自然也清楚知道,景兴帝这是什么意思。看来,蒙混过去是不行的了,皇上想要听的,不是他之前的那一番说话。
于是,沈华善说话了:臣等以为,庸王和悯王其罪难饶。虽则有将则必诛的铁律,但是亦有亲亲相匿之义理。天家有骨ò亲qíng,加之先帝七七祭奠刚过,朝中不宜再见白事。臣以为,将庸王和悯王终身囚禁大理狱中,以为是。
这一番说话,是景兴帝想要听到的说话,沈华善说了出来。然而说出来之后,他却觉得心在微微颤抖,那种危机感迟迟未有散去。
沈华善这一番话语刚下,景兴帝的脸色便平静了,带着愉悦的语气问道:诸卿之意如何?
能站在宣政殿上的朝臣,哪一个是愚笨之辈?何况景兴帝语气中的愉悦是那么明显!于是,这些朝臣纷纷出列附议沈华善的奏言。
顺帝心而为,就绝对不会错的。
见到朝臣们这样的表现,景兴帝表示很满意,随即宣布了对庸王和悯王的处置。正如沈华善所奏言的一样,景兴帝留下了庸王和悯王的xng命,只将他们及王妃子嗣,终身囚禁在大理狱中。
因是谋逆之罪,故大赦亦不能出。
对于两王终生被囚禁这个结果,景兴帝表示很满意。从他戴着十二旒官站在含元殿前开始,他就在想着,一定要坐稳皇位,任何潜在的威胁,他都不会放过。首当其冲的,就是有封地的庸王和悯王了!
当日长泰帝封给诸皇子封王的时候,还曾赞扬过容贵妃不似史书中的栗姬一样,也笃信他的皇儿最终能够保存。可是他驾崩之后,只是两个月的时间,分封在外的两王,就已经落得这样的下场。
若是长泰帝今日仍在,他会不会悔恨?
不管怎么样,庸王和悯王谋反一事,已经盖棺定论。庸王和悯王,还有他们的子嗣,终身被囚禁在大理狱,这大永的朝堂,已经没有他们什么事qíng了,皇位的最大威胁者,已经不存在了。
虽然上官恒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这是一个小小的遗憾。但是景兴帝的心qíng依旧很好,当雅妃来到紫宸殿拜见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景兴帝愉悦的表qíng。
皇上,何事如此高兴?可否让臣妾也知一二?雅妃依然穿着一身素服,容色依然令紫宸殿都黯然失色。
对着自己宠爱的妃子,景兴帝自然不会有所隐瞒。况且,如果不是雅妃给他出主意,他还想不到能以先帝七七祭奠的名义,召两王回京,事qíng也不会如此顺利。
虽然,在重华殿的时候,皇后出了意外,但是比起这个结果,那一点小意外算不得什么,他还年轻,皇儿还会少吗?所以他见到雅妃的时候,只觉得她是自己的福星,重华殿中的事qíng,又怎么会怪罪于她呢?
听罢了宣政殿中的事qíng,雅妃粲然一笑,然后好奇地问道:沈大人的话语,怎么会这么契合皇上的心意?难道沈大人以为,庸王和悯王两人,罪不至死么?
听得她这么说,景兴帝的笑容顿了顿。是啊,沈华善能够说出那一番说话,是因为他能够体察朕的心意,还是因为他本来就认为庸王和悯王罪不至死?抑或,他认为谋反之罪,也可以免了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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