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冀耐心解释道:“宋邹大可收编驻扎在嵩县的,咱们的雍军,让他们充任天子王军,各国哪怕不听他的号令,总不能动手攻打他罢?剿灭嵩县,师出无名,这支奇兵于是便谁也端不掉,必然安安稳稳,押他们的后方,这么一来,联军顾忌腹背受敌,根本不可能出关一战。”
曾宇想了想,说:“他们也可以将宋邹的王军收编,并入联军,让他当个名义上的盟主,由赵灵指挥……唔,不过这样也好,宋邹若临阵反水,联军势必大乱,更简单了。”
曾嵘道:“现在就怕赵灵会不顾金玺敕令,强行攻陷嵩县。”
“不,他不会,”陆冀说,“这就是姜大人所算最准的地方,因为他但凡这么做了,定将遭到代、郢两国的围攻。谁也不想当撕破脸的那个。陛下,就这么办,但为保万全,还须得让周游派出特使,前往郢国。”
汁琮现在耳畔已听不见任何人的话了,眼里只有那枚黑色的金玺。
金玺竟然是这个模样的……汁琮只见过盖了玺印的锦帛,却从未看见金玺本身,本以为是黄金所铸,那材质却极其奇特,传说只有黑剑能斩断它?那么天底下,金玺便无从伪造……汁琮终于明白了。
“借用。”汁琮握住金玺,冷笑一声。
雍国的宗庙庄重深沉,高处开一天窗,天窗顶端,乃是直没天际、镇守全城的墨玉镶金玄武像,那是汁雍家族初来塞外时,于巨擘神山深处,得到的地脉之玉所打造。
玄武墨玉像前,设四张灵案,供奉历朝历代国君,又有王家玉牒置于案前。百年风雨,几度春秋,北雍历经各族叛乱、变法、重整朝政,与南方数次交战,已成长为这乱世之中的一方霸主。
俨然一名初出茅庐,却无所畏惧的年轻人,他锋芒毕露,一如姜太后年轻时所嫁的那名雍王汁穆。汁穆文武双全,把一生的才情与力量,奉献予他的国家,膝下两名嫡子中,汁琅继承了他运筹神州的文韬,汁琮则得到了他睥睨天下的武道。
二十年前,雍国朝野之中,都认为汁琅将是结束这大争之世的英主,是百年来不世出的伟大国君,在他的治理之下,雍国兵强马壮、国富民强,已隐隐有问鼎中原的气势。
也正因如此,梁国才如此紧张,召集联军,要一举挫败雍国。
但耿渊的计划尚未成功,汁琅便已驾崩了。
他走得实在太早了,就像长夜中一道闪烁的强光,观者以为日出将至时,却发现那不过是璀璨的流星。
界圭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袱,来到汁琅的灵位前,点了三炷香,插在香炉中,将一杯酒放在案前。
姜太后无声无息地来到了界圭身后。
阳春三月时节,宗庙四面换上了雪白纱帘,在阳光下飞扬。姜太后手拈一杯,杯中满是桃花花瓣泡就的茶,放在儿子的灵位前。
“他很坚持。”界圭回头,朝姜太后说。
“那就去罢,”姜太后出神地说,“本该如此。”
话音落,姜太后又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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