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英多年未这般哭过了,只觉得委屈不已,又觉得愤恨难安,恨不得当下御马持剑,冲进巡台府将那狗官给刺一个透明窟窿,她哭得一塌糊涂,甚至将李元悯的下摆哭湿一大块,然而对方却只是轻轻地摸着她的脑袋,如同哄慰一个幼儿一般。
八岁之前的记忆已很是久远,久远到像一个记不清的悲惨梦境,自她来到岭南,便是这广安王府的掌上明珠,殿下疼他,哥哥宠她,她向来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却不想遭逢这么憋屈的一出,原本想着回来大家会好好安慰她的,可早上阿兄亲自去官监内只瞧她身子无恙后,便冷着一张脸离开了,连一向疼她的殿下哥哥也如此狠心,罚她抄了一整天的书。
她委屈不已,哭得狼藉一片,可却在这样温柔的抚触中渐渐平静了下来,她没有爹,没有娘,却在殿下哥哥这儿,得到了跟别人一样的东西。
她渐渐停止了哭泣,只静静趴在那被哭湿一片的膝盖上,一抽一抽的。
半晌,耳边浮起李元悯幽幽一声叹气。
“阿英,这个世上并非道义在身便可以的,你还小,日后便知道了。”
倪英猛然抬起头来,一双带泪的眼中点点倔强。
“难不成往后我都要昧着良心,任这些恶人胡作非为么?”
“当然不是,”李元悯将她扶了起来,拉了一旁的座几让她坐在自己身边,顺手将她面上的碎发捡到颊边。
“我知道我们的阿英是个行侠仗义的好姑娘,最是见不得丑恶,然而有时候这世间的恶人比我们想象得更可怕,可怕到连我们行侠仗义的资格都没有,难不成我们便要直愣愣地冲上去,什么也改变不了,便这般白白地赔进去?”
“我就是不服!”倪英咬着唇,她无处反驳,只觉得不甘。
“所以,我们要变得强大啊,只有强大了,才能保护我们想保护的人。”李元悯顿了顿,轻声道:“殿下哥哥答应你,努力变得强大,以后再不让阿英受这种委屈。”
“哼!”倪英心里高兴,擦了眼泪,却还是挂起油壶:“那你为何还要罚我抄写《礼辞》?我手都不听使唤了!”
她伸出十指,上面有墨水污渍,也不知是否一边抄一边拍案。
李元悯哑然,正待笑,却是忍住了,“让你抄是让你长长记性,往后遇到事情先冷静掂量掂量自己,还能不能这般冒冒失失冲上前去!”
看着她瘪着嘴角的倔强模样,李元悯知道她已然明白个中道理,便移了话题:“肚子饿了没有?”
倪英揉搓着自己的手指,半晌,抬着眼瞧了李元悯一眼,又低头下去,赌气似的:“早饿了!”
李元悯大笑,捏了捏她的脸:“快去沐浴梳洗一番,这灰扑扑的,哪里像我们广安王府的掌上明珠了。”
他眼角带着几分促狭:“我让厨房准备了阿英最喜欢的蜜烧乳鸽,现烤的,啧,香的很。”
倪英瞧着那双带着笑意的温柔眉眼,心里想着,她也一定要变得强大,跟阿兄一起,保护她的殿下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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