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太这才意识到什么似的,把目光移向昏迷不醒的产妇,快步走了过去。
她立于孙尚香背后,淡淡的阴影颤抖着笼罩下来。
“你在做什么!你想害我儿绝后吗?”
作者有话要说:顺便一说策哥不知道这个事,就没告诉他
再再顺便环小妹子也没神隐,她去蜀中开启她的人生剧情了,以后再却话巴山夜雨时吧
第40章
“当然是在救她。”
李隐舟在昏绰绰的灯光下凝神剖析着每一根血管的走向, 压抑不住的流血似迸发的喷泉,从纯白色的布帛底下迅速地浸染开。
在这个无法输血的年代,最有效、最直截了当的方式就是切除子宫, 以达到迅速止血的目的。
不似孙尚香少女无知,孙老太显然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你以为你在救她吗?”她近乎怜悯地垂眸,目光似尖刀挑剔着模糊的血肉,“她拼命生下孩子, 会成为贤妻孝媳的典范。可若以不能生育为代价活下去, 她这辈子都会在旁人的非议中度过。甚至百年之后,不能全须全尾地安葬,在九泉之下亦不安宁。”
李隐舟索性无视她的话,于她而言,儿媳贞烈死去会比顽强地活着更讨喜,年轻的生命在她眼中不过是一张草席,一个器皿, 全然是为了滋养她的子孙后代而呼吸着。
正如她曾经遭遇的蔑视一样。
李隐舟汗湿的衣衫贴服地印出节节分明的椎骨, 硬挺的背脊似乎在无声地讥讽她的可笑,多年儿媳终成婆,成了她过去最憎恨的模样。
轰鸣的雷声伴着闪电以开天辟地的架势落下,硕大的雨珠串联成连绵不绝的线, 似欲将天地间的万里沟堑拉聚合拢。
孙老太木然拨动一粒佛珠, 数十年岁月的洗练已经在她的心上磨出厚厚的一层茧, 使她不近人情, 亦刀枪不入。
“你一定以为我很残忍,很无情。”她目光从李隐舟绷紧的身躯一扫而过,落在那双柔嫩的、用力按压的双手上,似透过重重的心牢, 望见一束亮光。
她很快敛下眼睫,声音渺如佛音:“可你根本没有想过,她以后会有多么难堪。不能生育的主母会被妾轻视,她的丈夫会被别的女人瓜分,别人的孩子承欢膝下的时候,她只能望着远嫁的女儿落泪。你的慈悲只会给她带来无尽的折磨。”
这话并不是对李隐舟说的,而是对心坎上的小女儿解释,解释这人世间最残酷而直白的道理。
口中声声的“她”,或许是指眼前的可怜人,或许是年幼时所见的母亲,亦或许是多年世俗沉浮里的自己。
李隐舟恍若未闻
,用力地割开刀下血肉。
孙老太阖上双目,眼圈一层皮肉松弛地垂出皱褶,似被连年的打击一刀刀刻下的伤痕,深深地交叠。
“你救了老身的孙女,老身得感谢你,因此提点你几句。但若她来日怨怼,可别怨在老身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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