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已把这笔账暂且记在了曹丕头上,面上只冷冷淡淡地扯开嘴唇:“多谢先生慷慨相助,还未曾知道尊驾高名。”
对方道:“某姓周,名隐,公可唤我的字子沐。”
声音平平似薄冰。
杨修少不得分神多看他一眼。
曹植年少轻狂,爱饮酒,好诗词,被人揣摩了行踪下手暗杀并不稀奇,然而就这么巧地出现个会医术、能解毒的异士施加援手?
心头疑窦丛生,他瞟着青年处变不惊、淡然自若的神色,目光闪了闪:“子建可转危为安了?那贼子用的究竟是什么毒?你又用的什么法子解毒?”
一叠声的质问劈头盖脸落下,“周隐”面对杨修冷风冷雨的表情仍不卑不亢地,垂首从腰间解开一个小布袋递给他。
“我观子建的症候,确乎是中了断肠草的毒。想起昔年游历吴郡时候,偶然从神医张仲景手中得来一副解毒的神药,因此时时揣在身上,没想到今日有了用武之地。子建目前已经没有大碍,只需再服用几剂,修养数日。”
杨修半信半疑地扯开布袋,端详里头黑黢黢细细的粉末。
而对方也同时不动声色打量着他的表情。
这“周隐”当然就是在酒楼里出手救人的李隐舟。
路遇此事,刚好借机敲打有无张机的消息——此人显然是曹营要员,又在最受曹操喜爱的三儿子曹植身边,如果张机果真也被“请”来邺城,那么刚才那番提及张机的话就能探出对方不同的反应。
杨修果真蹙了蹙眉:“张先生医术神乎其神,可惜……”
他警觉地住嘴,抬眸不深不浅地看周隐一眼,令人将曹植扶去房内休息,再差人快马加鞭悄悄去请御医来看。
冷静地吩咐完下人,他回转目光,满脸的不悦在昏昏灯火中暗了一暗。
“周先生,你救护少主有功,不如暂且留住几日。等少主醒来,修自当启禀丞相,到时候先生加官进爵,也算善有善报。自然,若少主不幸出了什么岔子,也不得不请先生出庭作证。”
话是商量的意思。
然而语气里暗藏的机锋已不容对方摇头。
李隐舟当然却之不恭。
点一点头,索性撩了衣袍,阔步踏入庭中。
擦肩的一瞬,杨修忍不住回头与之对视,然而对方神色坦然目视前方,竟没有一点畏惧,也不起半丝波澜。
杨修目光深了深。
他收回视线,垂首低声吩咐下人:“看好他,绝不能让他离开宇篁馆!”
……
李隐舟就这么悄无声息、堂而皇之住进了丞相府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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