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此话,她重重三叩首。
再起身,面上已仅有果决、傲然。
被泪洇湿的眼角迎着冷风吹干。
她的目光定格片刻,便漠然地抽回,跟着坚决的脚步一同转身离开。
“阿香……”老夫人匆匆往外撵了两步,踉跄中被门槛一勾,几乎扑跌下去。
下坠的视野中,一双手用力将她扶住、扶稳。
她听见李隐舟低沉下来的声音:“夫人不必伤心,阿香此去,某一定还您一个完完整整的女儿。”
老夫人不可置信地扭头看他,眼底收不住的悲怆依旧无声淌出。
菲薄中天色中,青年挺秀的鼻梁勾出一道明锐的日光,一双黑寂的眼空山静影,深藏暗光。
他的手却是温热有力的,力道沉稳,托住她不往下跌。
可人一去蜀,如何能够全须全尾地回吴?
似看穿老夫人心头所问,他补道——
“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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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娶亲的消息在三日后才公诸于世。
娶的却不是他心念的孙茹,而是已经年过二六的大姑娘孙尚香。
孙尚香仅用了一句话就说服他。
“若您娶了阿茹,以后见面将如何称呼兄长呢?”
他若娶孙茹,论资排辈便成了孙权的晚辈,难不成要以五十的岁数喊二十八岁的孙权一句从父?
半生煎熬至今,他已忍耐得足够多,足够久,再没有任何痛楚可以穿透他心头重重密布的刀疤真切地中伤他。唯有流言蜚语似挥之不去的苍蝇,时时刻刻嗡鸣在耳畔,磋磨着他看似坚不可摧的意志。
但他也是人,不是一尊雕塑,一个泥偶,也想偶有清净。
于是双方各退一步,定好次日回荆州。
听到这个消息时,孙尚香只是淡然冷笑:“他娶谁都是一样的,左不过是怕兄长来日和他翻脸罢了,也不知为他出生入死的甘夫人如今是否如意。”
李隐舟见惯了她明媚的笑容,倒许多年不见她冷脸对人,不由想起小时候她那是非分明的倔强脾气,心头终是有冷暖交织。既欣慰她依旧是那个爱怨分明的孙尚香,又疼惜她这些年强做懂事,不敢天真。
正打算和她合计日后的事宜,却见董中匆匆忙忙跨进门口,一见孙尚香露出这样冷凝的表情,下意识讪讪地收了脚往后一退。
有杀气。
孙尚香把眉一拧,喊住他:“跑什么?”
董中的动作一滞。
抬眼小心翼翼地打量李隐舟的脸色,用眼神无声息地询问自己该迈哪只脚。
李隐舟倒是笑了笑,招手令他进来:“我要的东西做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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