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咽的风声环在山林之中,如怒号,如哀鸣。
片刻肃杀的沉寂之后,却未见再有箭雨攻来。
杨修目眦欲裂,眼瞳颤抖,直直看了许久之后,忽按着肩膀转头道:“去取那箭来!”
士兵小心翼翼地凑至树前,才发觉箭身之上钉着一块小小的令牌,忙不迭将树木凿开,取出长箭。
曹植站起身来,接过那令牌,仔细翻看。
分明是吴军将军号令亲兵的令牌,只是被箭破开一洞,露出其内夹藏的一角。
他手腕一压,直将长箭折长两半,再以箭簇慢慢将藏在中间的东西挑出。
杨修踉跄着凑了上来。
原是一张两指宽的羊皮,上面落了些蚂蚁似的小字,对着慢慢破开的天光看去,才见得上面写了什么——
“牡丹五分,皂荚五分炙之,细辛、干姜、附子各三分,肉桂二分,踯躅四分。①
煎服,或以鼻剂。
此箭还君。”
“这是……”杨修一时不敢相信,却又直觉地明白过来,“是治疫防疫的药方?”
李隐舟逃出生天以后,竟就这样轻易将这张重于一城的药方拱手相送?
风吹雪散,初阳破晓,血红一轮朝日跳出天际,将厚积的重云染上一抹赤金的光华。
漫天微红的霞光镀上曹植轻颤的眼瞳,将眼前的冰霜化开。
杨修注视着曹植黑亮湿润的一双眼,忽觉一切的阴霾都随着这一刻的日出散开,露出一种极明亮、极干净的光。
“少主……”士兵有些无措地低声上前,“已知了敌人潜伏的方向,是否还要放箭?”
曹植慢慢放下手,转眼看那渐明亮起来的雪野。
树丛林立,黑白参差,一片墨洒的山间,晴光覆雪,竟有种难得的暖意。
他转眸又看那字迹匆匆的羊皮,终于笑了一笑:“不必。”
这样好的风日,炽于火海,胜过狼烟。
……
另一头。
凌统放下弓箭许久,见无人追袭,终是忍不住朝李隐舟龇起了牙:“战场上讲什么仁义道德?这回是曹子建天真手软,换了那曹子桓一党人,早追杀过来了!你这样把药方送了回去,只怕他将功补过,还死不成了!”
李隐舟顺着他的脾气,笑着顺毛:“将军说的是。”
凌统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心头憋屈得要死,一双手攥得发紧,半晌只低声道:“本可以除去他的。”
起码也算立了一功。
也能和主公讨个法外容情。
这话他不屑出口,李隐舟却心知肚明,这才正经了脸色:“除去他未必对我们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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