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又砸了送来的午饭。
这临淄侯曹植已经连续三日不进水米,只怕是不等新帝动手,阎王爷就先来勾魂了!
那士兵投以怜悯的目光,却也只是叹了口气。
书房内,一袭布衣的奴仆蹲着身,低身拾拣着碎了一地的瓷片。
曹植冷眼睨着那深压下去的斗笠,没有说话。
在这寂寂无声的片刻,宇篁馆外忽起了锵然沉顿的齐齐脚步声,只听兵甲哗然一动,一道极熟悉的声音含笑地响起,声调高扬,越过空荡的庭院,清晰传来——
“孤乃魏军督军,奉陛下旨意,捉拿反贼曹植,若有违令擅动者,皆以乱党处之。杀,无赦!”
曹植本衔在指间的朱毫一落,重重跌在地上。
“好!”他握紧了衣袖,紧紧攥着掌心坚/硬之物,连着又说了三个“好”字,胸中悲郁之气纵横,在这个瞬间尽数喷薄而出,化作一声大笑——
“哈哈哈!”
他那伪善的长兄可终算是耐不住磨好的利齿,要对自己下杀手了!
一个杨修怎么会令他们知足?这十几年来屈居他这个亲弟之下,只怕曹丕根本不满足于折磨他的心智,是非得将他他挫骨扬灰,才嫌痛快!
然而生有何欢,死又何惧?
他紧扣在袖中的手指,微有颤抖,却异常用力地死死地按住掌心,如将满腔激烈滚涌的心绪牢牢摁下。
片刻,昂首走了出去。
推门前,他看了眼那送饭的奴仆,淡漠道:“此处恐怕马上就有血光之灾,我那兄长既要动手,便绝不会留下活口,你赶紧趁此机会从后门溜走。”
那双搭在瓷片上的手闻言一顿。
埋首做事的奴仆怔了片刻,浅浅点头。
曹植也无心再和关照他的死活,只重整了衣冠,迎着敞亮的天光,一步一步迈出门去。
……
司马懿跨在马头,饶有兴味、也很有耐心地打量着眼前人去楼空的丞相府,心头也同样百感交集。
这比他韬光养晦、假病久居的小筑清雅得多,也更奢侈,一眼望去,幽篁林林,青翠欲滴,大雨不能摧折的竹骨傲然挺立,在风中擦出簌簌低吟。
这还是他十余年来第一次登门造访。
恐怕也不会再有下一次。
回首一路晦暗风雨,就连他也多有余悸。一直以来,他不仅要帮着曹丕对付这些能耐的弟弟,同时也要防备着魏王的视线,不然今时今日他就是杨修的下场。
几经催促,曹丕终是下了旨意。
要将这猖狂无度的曹子建彻底打下云霄,令其陷进泥淖里头,不仅要他疯魔,还要让他不能成活!
过往一切苦心孤诣的隐忍、克制、筹谋与算计,都在这一刻尽数宣泄出来,他要这天下都看得明白,他是如何反败为胜,如何扶起一个本不受重视的公子,令众望所寄的临淄侯再无法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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