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病中的诸葛乔,诸葛亮不多留恋地起身告辞。
他前脚刚离开,麋照拖着长/枪便跟着一块请罪去了。
麋氏荣宠不衰,正是因其一族能时刻记着能混到这份荣宠的原因, 麋小将军固纨绔了些,对祖父的话仍记上了心。
但此刻的刘备显然没有料理这些小事的心思。
这一夜他也未曾好睡,血丝蛇纹般布上白翳点点的眼瞳,刘备垂手撑于案上,宽大的衣袖滑过一片蜀中的地图,手指定定落在窄而陡的长江流线上。
麋照便很识规矩地闭上嘴。
这会还轮不到他说话。
刘备侧目看了二人一眼,神色已平静许多,唯通红的眼角描出最后一丝岁月不能磨平的棱角,透出久久不能平息深浓的恨意。
出口却是极冷淡的:“丞相看过伯松了?”
诸葛亮道:“是,李先生所言不假,伯松已无大碍。”
没有大碍,要杀要留便是个问题。
刘备以目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同样一宿未眠,诸葛亮的面色也略见苍白,这份憔悴掩在白茫茫的朝阳中,并不见出太大的表情。他徐徐道:“以臣之见,乔不可杀。一来,他是吴大臣之子,杀之,我们便失去了道义上的优势,出师不再有名。再则,家兄为人端正,素性宽仁,一直竭力促蜀吴之好,仁德之名胜过臣百倍。若迁怒于他的儿子,会折损陛下仁君之名。将军已然辞世,殉葬终不过是告慰生者,但于眼下时局有碍,还望陛下慎思慎行。”
他的语气平平如常。
仿佛谈论的不是养子的生死,而是一介公事公办的政务。
麋照此乃一为请罪,二也同样是想趁机为诸葛乔说上两句好话,未想丞相竟先起了这个头,直截了当驳了陛下的旨意。
他目光不动声色地转向案前的刘备。
初升的晨光在他没有表情的脸部线条上镀上一层冷光,刘备袖在衣袍中的手似乎慢慢握紧了些,将铺在案上的羊皮图纸抓得微动了一动。
麋照心头一跳,正打算帮着圆场两句,便见刘备深纳了口气,叹道:“说来,伯松也是你的养子,你膝下仅有他一个,昨夜是孤气恼上头,没有顾及你的感受。”
麋照这便微微松了口气。
不管陛下要用什么台阶下,总归是愿意放过诸葛乔一码了。
诸葛亮躬身谢过,又道:“东征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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