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目光犹豫了一瞬,旋即抽身从高处走下,亲手将诸葛亮扶起:“太子再不成才,尚且有你这个丞相辅弼,若是孔明有个三长两短,令孤日后有谁人可问?再者血债血偿,孤一定要亲手为二位义弟报仇!”
言辞恳恳,但不容反驳。
一侧的麋照默不作声,一双手却早拧出满掌心湿冷的汗。
他目光死死盯着诸葛亮有些苍白的嘴唇,手指克制着将动未动,像是生怕他会再直言犯上一般,随时准备出手拦住今日不太寻常的丞相。
诸葛亮在刘备的搀扶下慢慢起身,躬身轻拍了拍膝下的尘埃,才直身道:“蒙陛下偏爱,臣定竭尽所能辅弼太子,不令陛下失望。”
他的神情克恭克谨,而不卑不亢,庄重沉肃一如往昔。
偌大的宫殿,片刻静得深潭一般。
“好!”过了这隐晦而静谧的刹那,刘备终于露出笑容,欣赏地颔首,“孔明真乃孤的左膀右臂。”
一个好字,麋照紧绷至有些僵硬的手臂终于放了下来,待刘备欣慰地回到案前,君臣二人重新合议起东征事宜,他粗告了声退,提枪便往偏殿走去。
也正在这时,李隐舟掩上诸葛乔胸前的衣襟,从容不迫道:“积气尚存,等十二时辰后便可拆卸竹管,先照我这方子去熬药。”
暑热的天气忽晴忽雨,引流的管道留置体内过久极容易引发感染,估算着最快的时间,李隐舟和其他御医交代了下去。
话音刚落。
在他漫不经心扭头的瞬间,一柄银晃晃的□□不打招呼、不闻风声一掠而来,冷冷地横在他的眼前,拦住去路。
少年的声音更是凉飕飕的:“我说先生怎么如此配合,原来是借口救人,意欲挑拨离间!”
李隐舟打量麋照黢黑的脸色,约莫能猜出殿中发生了什么,不由好笑:“某就在这偏殿寸步不出,又能有何作为?”
“你的本事可大得很!”麋照声音压得极低,“你是吴人,必是早知道张飞将军将遭你们毒手,刻意挑了伯松下手,再佯装善人,逼得丞相开口求情,好令他失信于陛下。此等下三滥的手段,算什么英雄好汉!”
这可真就是莫须有的罪名了。
李隐舟往后一歪,坦然回看他怒气横流的双眼:“‘请’某来蜀中的是将军,非拉着某要救伯松的也是将军,怎么这笔帐就算到某头上了呢?”
麋照气得咬牙:“你少狡辩,别以为那些肮脏下流的勾当能瞒住所有人!”
李隐舟不为所动,甚至轻声笑了一笑:“既然小将军言之凿凿,大可以向陛下揭发某。”
麋照却冷笑一声:“你别想诓我,若是令陛下知道有人费这样大的功夫挑拨离间,只会更忌惮丞相。”
要是令刘备知道旁人畏惧诸葛亮的才智远胜过他,甚至刻意挑拨只为防备诸葛亮从军而行,恐怕那位心思深沉的陛下只会想得更多。
小兔崽子还挺聪明,不好骗。
就是心眼偏得厉害,不肯正目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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