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江湖中也算都是达成了一个默契的共识,冤有头债有主,作为利器的杀手,在两方角力的恩怨里,实在不值一提。因而虽然也有被不知道什么时候杀的苦主寻上门来报仇的,但大多数还是只做着这门不知朝夕的生意混口饭吃罢了。
石燕便是其中之一,
他其实早已还清玄机阁两百贯黄金的“赎身钱”,有的前辈厌倦退隐了,出家也可,当个明面上仗剑江湖的侠客也可,或是做点小买卖当个普普通通走街串巷的小商贩的也多,但石燕性情向来是有些古怪的,他在给苦头巴脑叹气的阁主交了赎身钱后,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个什么感兴趣的营生,便还是从欢天喜地的阁主手里把赎身钱领了回来,继续做这自己还算擅长的生意。
石燕觉着自己或许某一次任务里被杀死,或是有幸活得长些,便在老时去以前自己那唯一的好友所提到的江南石巷里,寻个人家门前的石板青梯上,抱着剑倚靠在门上死去,好过一个人老死在屋子里发臭腐烂。
这种有些写意的死法当然不是石燕自己想的,是自己那好友说的,可惜他没死成这样。
他赎身后开了个豆腐店,还娶了当地的豆腐西施,当了个走街串巷卖豆腐的“卖糕郎”,按江湖规矩退隐后是不能再和江湖中的人事有牵扯的,因而石燕也没能去送个礼庆祝他一举得男,只借了家小院在门口放了个装有红鸡蛋的瓷碗,换了一碗满满当当的豆腐脑,也算去席上饮了杯薄酒了。
待几年后石燕因为任务路过时再转到了那个江南的小镇,才知道豆腐西施一家已经没了,听说是第二个孩子满月酒的当晚被仇家找上了门来,一家四口连带着家中的猫狗都没留活口,全部惨死,头都被堆在了那口煮豆浆的缸里,把第二天一大早上门去买豆腐脑的邻居吓得半死,直到现在提起来还晕。
石燕并不为好友多么的难过,这是他的选择,想必死去也是甘之如饴。
因而石燕在见着那封被替换的情书时,见着上面字迹娟秀的相约着今生无缘来世再见,到时做一对普通夫妻,开一家茶铺,女做早茶糕点,男做卖货郎,再生一双儿女······
京都有关宋家千金嫡女要许给个太监当老婆的事情早就传得人尽皆知,但石燕还是拿着这封满满少女柔软心事的情信时,才头一回生出想要去看看的心思。
左相府不比那些小门小户,除开明面的府兵外,还有着不少隐蔽在暗处的护卫。若是寻常些的杀手刺客怕是连门都摸不进去便被斩杀了,但对石燕而言还算是轻松,七弯八绕的寻到了庭院外,倒也的确是处好地境,斜横出的大树冠十分利于潜藏,石燕便瞧着这明显养尊处优半点风雨也未曾见过的闺秀小姐居然引开奴仆一个人悄悄的踮脚往一墙之隔的湖中投些什么·····
捡了一封信,那便有第二封,第叁封·····
其实也只是些闺阁女儿的隐秘心事,再有些不食人间疾苦的期许,但大约是其中殷殷勤勤叙的情意太过动人,就像把一颗心毫无戒备的捧出,明明是一点脏污也受不得的娇气,却使石燕生出一种恍惚的错觉来,
大概是未言明对象,便使得这唯一得见的人,鼓动出一种难以明说的,隐秘的特殊感。
石燕当然知道这些都不是写给自己的,
她是闺阁小姐,而自己是刀尖上混口饭吃的江湖人。
她连新来的厨娘做的红豆糍过于甜腻都要娇气的写信细细嗔怪几句,而自己曾经为了活命,别说含着沙砾的糙米,便是混着马尿的污水,也是喝得下的。
可或许是鬼迷心窍,石燕看着她着繁复精致的裙在花中抚琴,对镜描眉都是赏心悦目的风景,是无一处不精致的堆砌,也是触不可及的贵女风姿。
石燕清楚的明白这一切,却还是忍不住去寻来一串糖葫芦放在了窗前。
事情或许应该到此为止,
石燕只是个在故事里甚至连名字都未曾有过的NC,若是按你的理解,大概就是一个在游戏的关键进程递上钥匙的工具人罢了。但你并不知情,你只是在一片虚无中试图挣扎出一条回家的路而已,之前的那些围绕剧情人物的尽力周旋其实都无法撼动主线,但你阴差阳错拉入局的石燕,却反倒真正煽动了蝴蝶的翅膀。
不知何时,你许久已经未曾打开过的简短无比的文案已经发生了变化,只有一行极小的红字闪烁着:
内容正在更新ng······
至此,剧情彻底滑向了无可预测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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