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公神色木然,像是含着一颗滋味咂摸干净了的橄榄,呆了半天,道:“你无非是不想去服侍皇太孙。只是皇上圣心默定,乾纲独断,已经决定了的事情,旁人也无力改变。”这话虽然透着无能为力的味道,却也算是认同了贾元春的话“太子一定是错的人”。
“旁人无法改变皇上的心意,便只有让他自己改变。”贾元春双眼微眯,透出一点与她年龄不符的诡谲。
“让皇上自己改变心意?”荣国公喃喃重复着,思量着。
“小皇子早夭,太子悖逆,大变在即!”贾元春盯着荣国公,狂风夹着雨水湿气从窗口灌入,让两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寒噤,“祖父!我们只要拖着入宫的日子!只要等着!”
“拖着?等着?”
“只要一个月的时间!”
荣国公打量着自己这个向来循规蹈矩的大孙女,大变在即他也有察觉,皇上将原本屯驻在西山的五万大军征调回京,这本身就是相当不寻常的讯号。正是因为有所察觉,他才越发小心谨慎,告病辞官,回府之后更怕官宦往来一不留神就被打上派系,干脆搬到梨香院来静养着。像他这样的侯爵,有消息渠道,有多年的政治敏感,会察觉到大变在即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这个养在深闺,从来没有过人之处的孙女竟然也能察觉到,并且如果有行动力得找到他,侃侃而言毫无畏惧!
荣国公越想越奇,不由吸着冷气问道:“你如何这般笃定?”
贾元春并不惊慌,平静回视着他,淡淡道:“孙女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她转过脸去,望着窗外的夜雨,语气惆怅得仿佛晕着一团雾气,“如果一个月后,太子仍然在位,那也只是孙女命该如此罢了。”
这样的见识、这样的情绪,都超出了荣国公对一个十三岁女孩的认知。
他压下心中的惊疑,板起脸来,“今日你在这里说过的话,听到的话,出了这道门,全部给我忘掉。你方才讲的那些,也不许再向任何人吐露!”他说着语气冷厉起来,“这是关系着合族人性命的大事!你若不谨慎……”他没有把话说话,但是话中意思却很明白了。
贾元春并不害怕,她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死亡的可怕之处,不过是在于等待它的过程。
她笑起来,睫毛眨动,看起来温柔无害,语气也很温和,“祖父,您多虑了。我既然能说出方才这番话,便不会是不分轻重的蠢材。”她起身,将紫砂罐收好,低声道:“只要一个月就够了。”
怎么拖,拖多久,就不是她现在的能力可以左右的了。
所以,她要冒雨摸黑而来,费这样一番口舌,让有这个能力的人出马。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