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元春从进梨香院,到离开,不过一柱香时分,与素日荔枝来去的时间差吻合。她撑着青色的油纸伞,脚步轻盈地走在雨夜里,梨香院引路的丫头原路送她出去,始终没有发觉身边的人并非荔枝,而是贾府的大姑娘。
贾元春走到梨香院外园子中的亭子旁,见荔枝果然等在那里,风雨声大,呼喊难闻,她索性上了亭子。
“大姑娘,您可出来了。”荔枝笑着迎过来,将灯笼从一旁的石桌上提起来,接过元春手中空了的紫砂罐。
“累荔枝姐姐久等了。”贾元春笑着,将荔枝的伞也撑开,“我为姐姐撑伞。”
“这怎么使得?”荔枝忙将紫砂罐挑在灯笼柄上,一手接过伞来,携着贾元春下了亭子一路往住处走去。
当夜贾母就重病起来,据说先是受了雷鸣电闪之惊,后来宝玉夜啼,贾母亲自起身照料,又着了凉,折腾了三四次,宝玉好了,贾母却病倒了。而且这病来势凶猛,眼看不好;一直静养的荣国公也现身了,亲自入宫为结发妻子求皇上派太医来看诊。早朝时去请了一次,太医摇头而返;入暮时分,荣国公又再度入宫,这次除了请太医,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他向陪伴效忠了四十多年的皇帝请求,让他的大孙女、日前被选为女史的贾元春可以在府上多留一个月,奉养病中的祖母。
皇帝对老伙伴的回复也很简短有力:让她自己来说!
这是要贾元春进殿直陈,皇帝要听她自己说。
消息传回贾府,王夫人第一个忧愁了。阖府上下,只有荣国公、贾母与贾元春知道这场病是假的,那无功而返的两位太医只怕也知道些,但他们是不敢开口说话的,更何况贵人们的病,说得重一点总比说得轻了好。盖因说得重了,治好了是本事治不好是天意;总比说是小病,结果治着治着把人治没了,被死者亲属闹将起来强。
“这真是……”王夫人不敢说公公的不是,只能拉着女儿的手忧愁,“怎么就偏偏……”她也不能怪贾母的病生得不是时候,“哎……”所以她最后只能垂泪。
贾元春倒是拍着她的手安慰她,“母亲,别担心……不过就是去说几话,那又有什么?皇上也是人,又不会吃了我……“
“呸呸!”王夫人被女儿现在的口无遮拦吓了一跳,“快别胡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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